话说群修这厢议论,洞外值守的小妖推杯换盏,正在兴头上,听不得喧哗,探头叫骂:“休得嚷嚷,扰了爷爷酒兴!”
便有人应道:“呸!有本事松了绑,与老子斗一场,看你等妖道走得几个回合!”
小妖摇头晃脑,嘻笑声声,“噫,大祸临头还嘴、嘴硬。想诓爷爷替你解绑,爷爷偏不中计,且让你等多活几日……只待、只待大王号令,便拿去喂龙,看尔等如、如何嚣张!”
此言一出,闻者哗然,皆道:“为何将我等当作恶龙的口粮!”
“呔,你这人真笨!我家大王说、说了,那孽畜吃了尔等,便少来找咱家的麻烦,端的是美、美事!”
“好歹毒的计策!不知是谁想出来的?”
“无怪这些妖道早前吵吵得厉害,后来却罢了蒸煮,不吃我等,想不到竟有此等打算。”
“好妖孽!不得好死!”
众修骂骂咧咧,就恼了那守洞的小妖,纳不住心中愤恨,举叉望洞中射来。叵奈喝得醉眼朦胧,哪有甚么准头,连投三叉皆不中,恼羞成怒,欲开石门施些拳脚。岂料脚下打滑,一个趔趄撞在石壁上磕晕过去。
“哈哈哈哈,死妖怪,摔不死你!”
“莫贫嘴!我观将那钢叉刃口颇锋,何妨取来,试试可否割断这藤索!”
众人欢喜,依言而行,果用钢叉来割。
但这藤索本取自万年古藤,水火不侵、刀剑难断,又受狮象王妖元祭养,实非凡品,岂会被一柄钢叉所破?
群修磨了半晌,连丝痕迹也未曾留下,各自嗟叹,并无一筹可展、半策可施。
又忆起此前小妖喂龙之语,惊惧交加,无一物瞧着顺眼,寻隙撒气,复对宠渡道:“定是你这小子出的主意!想来此前与那妖王一番言语,正为此事!”
“早知如此,莫如叫妖怪煮来吃了,倒也痛快,省得这般煎熬。”
宠渡背倚石壁,应下此事:“是杜某与那妖王说的,不假。”
首阳弟子自认出他来,便不曾挪过目光,一直盯着,恐他走脱。闻言恼道:“你也忒毒,怎就叫那妖道将我等拿去喂龙?”
余众却言:“这小子敢作敢当,也算吾辈好汉!”
另有人道:“道友与那妖王献了此计,可是有甚盘算?不妨说来。”
宠渡颔首应道:“煮食也好、喂龙也罢,左右是死,但后者却有一线之机。彼时被扔下深涧,能否走脱,但凭各家本事。故我献此策,不过缓兵之计,还望各位同道明鉴!”
“原是如此。细细想来,妖道可恨,道友能这般急中生智,倒也是我辈之幸。”
“哼!何幸之有?而今我等俱受捆缚,真元遭禁,纵是下水,焉可得脱?”
“道友差矣!天有好生之德,必无绝人之路。眼下既无他法,何妨搏上一搏?庶几可成,亦未可知。”
“说的比唱的好听!在水中走脱,谈何容易?即便有幸逃了,如何回得墟海坊市?”
“道兄远虑了。回去实乃后话,不急一时。当务之要,乃是想法挣脱这绳索,回复我等真元。”
“此言甚是!必得在入水后方可走脱,不然定被那妖王再捉回来。”
群修深以为然,嗡嗡悄议,神色不同,有喜有忧。喜者少,必是有法可依;忧者众,俱以无奈为虑。
宠渡面如平湖,见首阳宗弟子冷笑着望来,不禁暗想:“那几人并无惧色,显是有了计较,却不知是何妙法。为今之计,我必先借肉身之力破了绳索,再施水遁,或可得脱!”
过得数日,那熊怪率了小妖来提众人,聚于洞中丹墀之下。
狮象王道:“好叫尔等知晓,本王这山中有蛟龙,常食吾族类,为祸不小。我与众王商定,今日将你等拿去喂那恶龙,以救吾族。此乃尔等命数,莫有怨怼!”便取碗来,其内一片透亮,乃是粒粒丹丸。
众人不明究竟,告饶道:“我等道行微末,如何能助大王?纵是喂了恶龙,缓得片刻,只怕也惯坏了那孽畜口味。彼时再吃不到人,恐更为暴烈。大王三思!”
狮象王对曰:“此事本王自有计较,无需尔等多虑。”又道:“尔等只需将此丹服下即可!”便命小妖择取十人,灌食飞竹山君所炼毒丹。
宠渡心下咯噔大跳,骇道:“这丹药只怕有毒,这帮妖道想是伺机屠龙!我虽早想到此计,却未曾和盘托出,只叫狮象王将我等拿去喂龙。”又想:“不知何方妖道,有这等心智,竟能想到此法。如此一来,不免祸事了。”
熊怪来拽宠渡,却被拦下。
狮象王笑言:“亏得老弟献策,我与众王方可想出此计。故而,本王开恩,老弟不必速死,可再多活几日!”心中却另有思虑:“不妨先叫那恶龙尝尝甜头,松了警惕,再投食此子。他肉身之坚,那孽畜口齿虽利,未必啃得动。若是硌得牙疼,那才痛快!”
便这当口,已挑出十人。自有机敏的,虽也猜得那毒丸,却没奈何,只得吞下。
狮象王却想:“人族素来奸猾,恐耍手段。当验看数番,以保无虞。”便亲下台墀,撬嘴摸喉,果见一首阳弟子只将毒丸含在嘴中,未曾吞入腹间。
那人不免受顿拳脚,被逼着吞丹入腹。
且言妖众穿盔着甲,各提兵刃,吆喝着出得洞来,排班就绪。狮象王祭起八卦云光帕。
那帕子转瞬延展至数十里方圆,晶莹玉润,隐隐透出道息,浑不似妖族之物,倒似道门之宝。
熊怪赞道:“大王!这云光帕不单能缚人,另可资飞行,当真好宝贝!”
狮象王道:“这个自然!此宝得自一处上古洞府,焉能是俗物?”忙命熊怪领兵把守洞府,亲率妖众,押了十名人修,往鬼愁涧去,数日方回。不题。
话说余下道修回洞,你言我语,已猜得众王打算,心中俱是惊悚,狠狠骂道:“好妖道!竟将我等当作种毒之器,要杀那蛟龙!”
却没奈何,只能于洞中待死。眼见每隔几日便少数人,双耳似闻啮齿咀嚼之声,连夜半梦中也是蛟龙恶相,更是心忧如焚、意似油煎。
如此旬月,连宠渡在内,仅余八人,俱被灌食毒丹,押往鬼愁涧。
涧深千丈,峭壁参天,四面环立,腥风森森、薄雾霏霏,实非人力可至;其间怪石嶙峋,多有蛇虫五毒盘踞,恰如其名,人见人惧、鬼见鬼愁!
几人立身崖边,望不见底,看得胆寒。
飞竹山君、羊力仙等妖王早已候在场间,皆道:“此是最后八人,待喂了恶龙,大计可成。”狮象王对宠渡道:“当日你献此策,想是另存心思。不过,若能下水走脱,也算尔等运数,本王概不追究。”
忽闻涧下水响,飞竹山君急道:“好孽畜!知我等来此,便出水来,若未得人修喂食,只怕将我等衔了去。且放人下水!”
羊力仙闻说,走上前来,拎起一人径投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