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奴儿见白狐安然归来,万分欣喜,欢跳着跑来挽住她的左臂。
姥姥摸了摸奴儿的柔发,笑道:“狼伯也在,我正说去寻你呢。”
老狼问道:“事情可有眉目?”
姥姥将一干情形说与二人,事关奴儿那一段自然略去未提。
“事有蹊跷!依我看,黑风族是借寻人之机,试探一下我等,只是他们没料到这么快便露了行踪。”
“还碰到姥姥这么一颗大钉子!”奴儿嬉笑道。
“试探?”狼伯细思道,“姥姥的意思是,黑风族想攻打白灵山?”
“黑风本就族行事阴狠,前不久更是灭了山精族,我等不可不防!”
“那寻人之事是假的?”
“斑虎的话有真有假,但据其言行看来,寻人倒不似作伪。”姥姥眉头微蹙,“黑风族喜食人血,跑脱几个人族修士以前也有过,并不见他们有何作为,为何这次如此在意呢?”
念奴儿却道:“会不会这几人知晓了黑风族的某些秘密?”
姥姥闻言不由眼前一亮,赞道:“奴儿当真机灵!”
奴儿笑颜如花,“能帮姥姥和狼伯分忧奴儿才高兴哩!”
狼伯也是豁然开朗,道:“定如奴儿所言,黑风族有所筹谋,却不知怎的叫那几人知晓,这才急着灭口!现下该当如何,不如让属下前去寻那几人?”
“万妖山这么大,上何处寻去?”姥姥摇了摇头,“有劳狼伯下山走一趟,查查近来是否常有人族修士失踪之事。”
“属下这便去准备!”狼伯辞别二人,下得灵狐洞来。
翌日,白灵寨前。
“奴儿有一事想托付于狼伯……”
“你不说老夫也知道,可是想打探你家渡哥哥的消息?”
老狼微微一笑。
昨日提起黑风族寻人之事,便见这丫头脸有异色,定是担心那替自己治伤的少年也被捉了去。
“放心吧,宠渡那小子精着呢,飞鼠山的那些个小妖未碰着他算是运气,不然指不定谁逮谁哩!”
奴儿埋头应了一声,用脚尖蹭着地面,因为太黑倒是看不出有没有脸红。
“这次狼伯下山,该给咱家奴儿带点甚么好玩意回来呢?”
奴儿摇了摇头,“有他消息便好!”
“带一只烤鸡如何?”老狼似笑非笑。
“狼伯又拿奴儿说笑!”
老狼哈哈大笑,抬手一挥,一柄弯刀嗡的一声自体内飞出,弹指间涨至丈余长。
“天狼刃!”奴儿喜道。
这天狼刃原是昔年狼王的一根白色獠牙,后被狼伯偶然拾得并祭炼成了自家的法宝。
本是雪白的狼牙,如今却是绿光幽幽刀锋森然,想来已被老狼温养在体内多年。
当今之世,道法大昌。道门中人,吐纳天地灵气修习自身,气聚丹府、厚积薄发,经无数先辈求索总结,终将修为划作炼气、归元、玄丹、元婴等各大境界,每一境界又各有初、中、上、圆满之分。
而妖族采炼日月精华,与此大有不同,并无道行的具体划分,聊以每只妖兽一生皆要历经的兽丸、启灵、妖丹、化形等几个阶段来稍作判别。
除却少数例外,道门与妖族的境界几可一一对应。
便如狼伯,虽初具人形,但身上毫毛尚未蜕尽、四足仍是爪形。
若以人族境界看来,其道行当在玄丹中境的样子,自然可以祭炼法宝。
狼伯一跃而起,稳稳地落于牙刃之上,与奴儿互道珍重,便咻的一声迅疾遁去,一盏茶的工夫,白灵山已如黄豆般大小遥不可及。
老狼常常奉了姥姥之命,奔走山外,也是心思审慎之辈,此番出山,自有盘算:“若山下当真有人修失踪,定与黑风族有干,我何不顺道去飞鼠山找找线索?”
打定主意,老狼心念一转,脚下的青牙刃绕了个弯儿,取道飞鼠山。
相传两百余年前,黑风族的祖爷黑风老妖道行大进,一时难觅敌手,役使附近妖族与道门如刍狗,后被山外的净妖、青木、灵谷、琉璃四大道门老祖联手封印。
想来也是天数使然,尚不到黑风灭族之时。
原来受尽欺虐的妖族正暗自庆幸,皆以为黑风一族就此没落,却不料他族中有一只血蝙蝠,昔日随侍老妖左右,后来偶得老妖遗留在洞府中的功法,百年之内道行突飞猛进,同姥姥一般几近修得完整人身,使得黑风族日渐坐大,重涨往昔气焰。
近些年来,那血蝠王更不知如何网罗了众多原本独自修行的散妖,四处抢掠地盘,弄得群妖惶惶。
只是惧于其现今的实力和黑风老妖的余威,众妖均是敢怒不敢言。
“有消息说,黑风族近来与人族道门亦有勾连,不知在谋划些甚么。若此事为真,其所图必定不小!”
狼伯思忖间,飞鼠山已遥遥可望。
但见寒风飒飒,怪雾阴阴,山中透出一股死气,与周遭的莽莽青山迥然相异。
“如此驭宝而行,未免被察觉。”老狼收了天狼刃遁入脚下山林之中。
此刻飞鼠山内,一只小妖手持三角令旗正飞奔在林间小道上。
“这路真他奶奶的难走!”传令小妖嘟囔道。
穿过沿途岗哨,绕过几个山角,终于来到一个洞前。
“没错,便是这虎啸洞了!”小妖点了点头,径直入内。
“虎头领,大王回山了,特命小的来召你速速前去!”
“前方引路!”斑虎把酒碗一抛,与传令小妖同出洞来往山中行去。
飞鼠山与白灵山不同,只因山中出了许多蝙蝠精,故而不似白灵族那样安营扎寨,多是凿穴而居,依附于黑风族的妖怪也不例外,皆各有洞府,自然少了白灵寨那样的烟火气息。
斑虎甚而觉得此间的空气都是阴冷的,每每入那黑翼洞与蝠王答话都忍不住直打寒颤。
“你后背是何人所伤?”
洞内凿有多级石梯,通往最上面的石台。
台上用人骨累成一张骨座,发话者身着一袭血红大袍端坐其上,正是黑风族的血蝠王。
“禀大王,是那白灵族的的千年狐狸精!”
“张嘴!”
斑虎依言张开虎口,似有一枚黑色药丸呼啦打在自己喉咙上,骨碌一下便滑进肚中。
“这蝙蝠素来喜怒无常嗜杀成性,莫不是叫我吃了毒药?!”斑虎心下忐忑,忙不迭地跪地讨饶:“大王饶命!”
“这是本王秘制药丸,止血生肌颇有奇效,且看你背后伤口!”
斑虎忽觉后背奇痒难耐,不由的反手去挠,却摸到一张完整的虎皮,伤口已然痊愈!
“这倒省去我多日调养!”斑虎一番欢喜,叩头道:“多谢大王!”
“白灵山情形如何,你且说说。”蝠王的声调未曾变过,依旧沙哑。
斑虎闻言,顿时生出公报私仇的心思:“那狐狸精揭我虎皮着实可恨,何不胡诌几句挑动一番!”
便将白灵山之行添油加醋地说来,尤其将那白狐如何嚣张不顾蝠王情面羞辱众妖描得绘声绘色。
“好个千年狐狸精!”猛然尖厉的声音令斑虎觉得自己的心似被揪住了一般,“再过些时日,看我如何灭了她白灵寨!”
“大王英明!”斑虎暗自得意。
“依你所言,入山不久便被巡山的探子发现了?”蝠王见斑虎点了点头,接着道:“如此说来,白灵寨那群妖怪倒是把自己的老窝看得挺紧……”
“你又何必急着探她虚实呢?”
一个男子的声音幽幽响起,洞内石壁上倒悬的数千蝙蝠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洞中阴影里走出一个黑袍人。
“人?!”斑虎循心中大惊,虎眼一瞪立马掏出擂天锤攻上前去,口中大呼:“受死!”
“虎头领且慢!”蝠王挥袖化去斑虎的一记猛锤,厉声道,“此乃吾族贵客,玄阴.门门主‘独臂道人’牟临川是也,不得无礼!”
“是小的鲁莽,请大王责罚!”斑虎收起擂天锤,暗骂自己愚钝,眼前这人族修士若非自家人,大王早已下了杀手,哪还轮得到自己?
说起来,此事也怪不得这虎妖。
天地间妖族比人族出现的时候要早上许多,这天下原本是妖族的天下,人族是受着妖族统治的。
不知多少万年前,人族之中竟也有人能将天地灵气纳于体内修习自身。
这些被后世称作“炼气士”的先辈似乎是从地下冒出来的一般,出现得尤为突然,无人确知其来历,只知其中的佼佼者,所习神通丝毫不逊于修炼了千百年的妖族。
人族借此蓬勃生发,近百万年时光里,炼气士愈来愈多,能者异士辈出,将修行之道发扬光大,终有了与妖族叫板的实力。
两族争斗日盛一日,便在万余年前有了一场持续千载的大战,被后世称为“千年血战”。
此后,两族元气大伤,妖族隐入穷山恶水间,而人族则于广袤开阔之地繁衍生息。
虽在今人看来,千年血战以及各种传说已渐行渐远,妖人两族近万年来也大体上相安无事。
但血液中已然流淌着仇恨的种子,两族对彼此仍是心怀芥蒂,一见之下即便修为道行相差很多也常常是大打出手、不死不休的局面。
因而斑虎见了那牟临川,便忍不住要动手,此刻被蝠王喝住才有心细看,果见眼前的中年汉子左边袖管空空如也形似废人,心下不免讶异。
“本王罚你作甚,你该多谢人家牟门主。”蝠王冷哼一声,“方才若真动起手来,就你那两下子还不够看!”
“大王教训得极是!”见那牟临川气息隐而不发与蝠王不相上下,斑虎觉得身前好似蛰伏着一头猛兽,不由心惊,自思:“便是大王亲自出手,恐怕一时间也休想拿下此人!”
斑虎暗呼侥幸,朝牟临川拱手致歉,岂料对方竟是不屑地别过头去。
“竟没把虎爷看在眼中么?!”
无论人修妖修,皆凭实力说话,斑虎虽心中恼怒却也莫可奈何,只得朝蝠王告退:“大王若无差遣,小的这便回山去了!”
“去吧!”斑虎刚没走几步,蝠王脑袋一歪似忆起某事,幽然叫道:“虎头领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