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之内沉寂半晌,忽而响起桀桀阴笑:“道友警敏如斯,不愧是能潜入金乌派的人!”
话音甫落,便起刷刷几道破风声。
身后躺了个戚宝,宠渡避让不得。
便见他长刀在手,听声辨位,腾挪闪移间,当当数声便将暗器悉数挡下。
此刀乃是他斩杀刀疤脸所得,三尺来长,刀身乌黑削铁如泥,当是件好兵器。
月笼轻纱,坊市的灯火透过林间空隙透进来。
三道人影,一前两后,自林间阴暗处飘出来,均是身着黑衣、蒙头罩面。
当首之人手缠白布,拍掌赞道:“好身手!”
宠渡笑而不语。
有何指教?对方自然不是来请自己吃酒的!
日间,童泰点破他的身份,戚宝数言确是激起众修血性,免了危局。
但不乏见风使舵之辈,碍于场合不便出手。
待时候一过,谁还有那般顾虑?
并非人人受得住那两千灵晶悬赏的诱惑,宠渡早知此事必定另生风波,只是未曾料到会来得如此迅速。
若论修为,当首之人在炼气境圆满。
其余两人则略低,一在中境、一在上境,皆与他不相伯仲。
宠渡暗自掂量着双方实力,计较胜算几何。
却听其中那名中境散修不耐道:“何来与他废话,这小子修为跟我差不多,速战速决!”
言罢手掌一番,三头火狼迅猛冲到。
宠渡随手拈起数纸符箓,看也不看便扔了出去,将那火狼破了个干净。
真元急转,运起遁影诀,端的是快至毫巅,眨眼便欺近身前,一刀抹过对方脖子。
那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兀自捂住项间,却止不住鲜血自指缝汩汩而出,挣扎几息便没了声气。
对面两人瞠目结舌,只道自己看花了眼。
“这小子好快的身法!”
宠渡有心借机立威,不出招则以,甫一照面便下了狠手。
此时虽已夜深,但宠渡自信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此举只为震慑一干欲以自己项上人头换取金乌派悬赏的杂役。
想要我宠渡的命,得看尔等有无那般本事!!!
这并非狂傲,他虽根骨奇差不善道术,幸有符箓补此缺憾。
机缘巧合又在万妖山中磨砺数月,更习得遁影诀残卷,无论经验、心性抑或武技,放眼同境散修,几无敌手。
出山之后,更是耗费大把灵晶,入手诸多符箓,留作保命的中阶符纸也是不少。
如今,即便遇上炼气境圆满的对手,他也不可一战!
“你我同上!”
“那胖子咋办?”
“看那肥猪的醉样,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小子才是大敌,先斩了再说!”
两人再不敢大意,齐跃而至,一攻左、一攻右,一攻上、一攻下。
这两人各使刀剑,只道以多胜寡,却是愈打愈心惊。
万没料到宠渡武技竟如此了得,己方两人合攻皆被宠渡轻易化解,不但未讨得半分便宜,反倒叫对方不时寻着破绽回刺一刀。
那上境修士一招不慎,臂上已然中刀,血流不止。
以武较技,气魄也是关键。
三人拆了数百回合,宠渡愈斗愈勇,另两人为其气势所扰,渐感不支。
两人格开宠渡自下而上划来的一刀同时后跃,手中法诀变换,各化出数道冰刺。
宠渡一拍储物袋,一沓符纸迎了上去,砰砰几声炸响,林间亮了数息又暗淡下来。
便在这乍亮的瞬间,宠渡身后一道剑光闪过,直指后心,眼见着便要刺到。
“成啦!”对面两人齐声欢呼。
这当口,宠渡离地尚有一尺之距,双脚无处借力,那遁影诀丝毫使不上,祭出符纸也不及。
想那偷袭之人也非泛泛之辈,定然早已藏身竹林,暗中将宠渡身法瞧得明白,自忖不敌,专挑这个时机出手,欲将他一剑刺死。
说时迟那时快!
对面两人欢呼之声犹在竹林回荡,忽而斜刺里一张蒲扇般的肥硕手掌伸来,牢牢扣住那偷袭之人的手腕。
长剑再难前刺分毫!
“嘿嘿嘿,”戚宝笑得甚是鸡贼,“可叫胖爷我好等,还以为似你这等龟孙不出来了!”
且说且拽,一拳落在对方胸间。
只闻咔嚓声响,肋骨已断。
宠渡落地便是一个旋身,手中长刀堪堪刺到。
刃身入腹,没至刀柄。
戚宝抬脚将其踢落在旁,那人动也不动,已是气绝而亡。
对面两人本欲奔过来补上几刀,怎会料到此等突变?猛然顿足立在当场,想来面罩之下也是错愕表情。
“走!”臂缠白布的男子当机立断,咬牙切齿地断喝一声,扯身遁入林间。
那名上境修士亦往不同方向逃去,林间再度回复宁静。
两具尸首,犹有余温。
宠渡看了片刻,笑道:“想不到你这死胖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戚宝应道:“也没想到你竟有如此身手!”
戚宝双目炯炯有神,何曾有半点醉态?
只怪之前那四人杀气太盛,他一入林间便已惊醒过来,暗中捏了捏宠渡手臂。
宠渡却非笨人,登时领会其意。
只因炼气境修士神识不强,仅能感应方圆十丈范围内的动静。
两人虽知林中有三人埋伏,却不敢断言有否他人暗中潜藏于神识范围之外,便合演了这出烂醉如泥的戏码,防的正是方才那等偷袭险境。
而那偷袭之人修为不高,却趁乱摸到了宠渡身后,若非戚宝及时相助,宠渡今夜定是身首异处。
戚宝摸了摸胖乎乎的圆脸,“你小子下回轻点儿,方才被你打了一巴掌,胖爷现在都疼!”
宠渡笑道:“何必等下回,小爷现在就可以再赏你一巴掌!”
正说笑间,忽有两声惨叫先后破空传来,在静谧的夜里尤为真切。
两人各自捡了地上的储物袋,循声而往。
到了林外空地却见一名净妖宗弟子,待至近前,方知是那穆多海。
宠渡数言,戚宝与穆多海彼此见礼。
又道:“不知穆兄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穆多海道:“无他,只是听说山下杂役坊市的酒不错,一时兴起,便想着来喝几杯!如今你安然无恙,何不共饮一番?”
宠渡却并不以为这般简单,笑道:“穆兄方才可闻惨呼之声?”
穆多海也是笑笑,“不曾听闻!”
此话却是虚言。
这穆多海受了父命,欲与宠渡交好,且他本就有此心思,自然对杂役之事多有留意。
今日晚些时候正巧听闻童泰当众道破宠渡身份,心知要糟,特下山来寻。
他见林间有斗法之象,便赶了来,正巧见那逃遁两人,不由分说将其毙于剑下。
穆多海虽未明言,宠渡却听得他话中玄机,却也不说破,道:“有劳穆兄记挂,这份恩情宠渡铭记在心!”
戚宝道:“闲话休提,按说当再饮三百杯!奈何那店家的酒早被我二人喝得精光,这可如何是好?”
穆多海笑道:“戚宝兄弟也是爽快人,莫急,穆某此处倒还有几壶!”
“妙极、妙极!”
“依我看,倒也不用另择他处!”
穆多海言罢,以手拄地,轰轰声中,便有一桌三凳破土而出。
戚宝眼睛一亮,赞道:“穆师兄好手段!”
三人也不多言,围桌而坐,把酒言欢。
喝了半晌,忽而狂风漫卷,月光暗淡,顶上猛然炸响一声惊雷。
三人抬头看去,但见层层乌云,尽往万妖山中滚滚而去。
众多杂役也为雷声所动,出得房来翘首观望。
电闪雷鸣间,遥见万妖山深处,夜空中有一浓黑云团,其下红光阵阵。
那云团大得犹如近在眼前,若是身临其间,定然遮天盖地!
虽身隔千万里,众人似也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血煞之力!
“好强的妖气!”
“怎么回事?”
“是万妖山方向,莫非有妖族渡劫化形?!”
妖族化身人形,需历经雷劫,也有此等异象,故而众人皆以为然。
戚宝喉头滚动,话间带着惧意:“究竟是何妖怪,妖气浓烈至此?”
宠渡隐隐觉得此事与那黑风族有关,暗道:“莫非真如落云子所说,那黑风老妖的封印被破了?!”
穆多海也是眉头紧蹙,急道:“如此异象,必得回宗门一趟,我等他日再叙!”
彼此别过,宠渡抬眼朝净妖宗方向望去。
只见十数道各色宝光在山间翻飞,皆是净妖宗内玄丹境的高手各御法宝来往穿梭。
内中有七八道悬浮于山外的宝光最为耀眼,当是净妖宗长老之流。
丁岩道:“黑云所聚之处,正是炎窟山所在!宗主所料不错,只怕玄阴.门正与那帮妖道联手,破除四位老祖布下的封印!”
“想不到那些妖道行事竟迅捷如斯!”
“定是彼等知晓有人出了万妖山,已知走漏了风声,这才狗急跳墙!”
众位长老见云团之下,血光渐盛,深以为惧。
虽不知其为何物,但必定是破除封印之用,深怕此次当真叫妖族得逞。
陈词眉间神色闪烁,不知思虑何事,对众人道:“宗主已往万妖山中去,也不知情形如何!”
丁岩冷笑道:“横眉老祖布下的封印又岂是那般容易破的!”
穆清道:“宗主去前曾嘱咐我等听丁岩长老号令,我等依言行事即可。不知丁长老作何打算?”
丁岩沉声道:“宗主既已去往山中,有劳众位长老与丁某回宗把守山门,开启护山大阵,以防不测!”
陈词本欲暗中前去毁了那护山大阵,转念忖道:“这番异象必是牟临川破印不假!若眼下便将护山大阵毁去,彼时他破印不成,宗门追究毁阵根由,岂非泄了我的身份?不可不可!”
自觉未到摊牌之时,暂且随众回山。
少时,便见净妖宗悬浮的山峰齐齐一震,清光升腾间,彼此衔接成一道球形光幕,将整个宗门罩了个严严实实。
但见符文闪烁流光熠熠,散出磅礴的道家气晕。
正是净妖宗开启了护山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