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不知丹毒有否除尽,宠渡要问山君,晃见洞前那沟壑,惊问何故。小妖观海归来,不敢近身,都杵在远处看他,神色畏惧,只众王上前恭贺。
狮象王笑曰:“小友,果然怪物耶?”将始末说与他听。宠渡自也难信,不过入个归元中境,何以有此等威势?心思急转,反对那六字真经有些想法。
依龙首老者所言,真经总有六卷,刻于造化命盘之上,首卷铸就先蛮之体。但何为先蛮之体?他本以为就是锤炼肉身,而今想来,显是不止于此。
想昔年妖墓内,那老者成就蛮体无疑,故此为天地不容,引动七色雷劫。但不过一缕残念,已能抗下雷劫;若是正身驾临,该是何等惊天动地?
又想适才真湖内,只习得老者半丝气息,不单轻易破壁,更是裂山分海;若是老者亲为,岂非得开天辟地了?
这老者到底是何来历?
何以只自己,能启造化命盘,传承真经?
命盘既是爹娘所留,二老又与此何干?
——造化命盘,乃是关键!
“这当中水深,绝不简单,怕是有个大局!……我也早在局中矣!”宠渡暗叹,只恨线索甚少,到底串不起来。“若是局,凭而今本事,看不透、管不了,唯任人摆布而已。爷的命,岂能受他人左右?只有道行,方是硬道理!”
当下收起心思,只望入了玄丹境,能使得动那破盘,彼时再行参悟。众王见他寡言不语,连唤三声,方才叫醒,“小友所思为何?不妨讲来,与我等共参,庶几有得。”
乖乖!这等秘辛岂能乱说?
宠渡扯个谎道:“无他,想此沟壑而已。望众位大王,恕晚辈失礼!”寒暄阵阵,径寻山君,拉过一旁,要他验毒。
主因他屠龙有功,更喜二人的性子,山君本自乐意,今又见他入境的阵势,更生私心:“他朝若得道,此子定非俗器,必要先与他拉好关系才是,也好于吾族谋个前程。”
山君掏粒白丸与他服下,笑道:“且看胳膊,若生灰线,则中毒无疑。线离心口愈近,毒愈深,死愈快。”
等有半炷香,宠渡顿觉手腕奇痒难当,撩袖看去,果见灰线,正沿小臂上延,过了手肘,停在膀子上,与心口不及一尺。
宠渡望清羽笑道:“所幸姑奶奶今日念及此事,若晚得几日,吾命休矣!”清羽道:“哼哼!都说老娘是福将耶,小贼信了?”不多言,催他吃药。
宠渡当即服下,运功化开,见那灰线只退后几寸,不由惊呼:“好狗道!丹毒这生厉害!”
山君叹道:“只怕不简单。”听清羽问何意,答曰:“听你二人之意,小娃所中之毒非止一种,除去本王的,还有那位……狗道的。可对?”
宠渡道:“不假。当日众位大王定下种毒之计,晚辈亦曾服下毒丸。后回坊市,又与首阳宗斗,另中了苟仓真人丹毒,方至眼下地步。妄请山君指条活路!”
山居道:“这便对了。既有两毒,或是毒发的时候不同,他的快、我的慢,彼此调和,另生新毒。时至今日,犹不见发作,想来这新毒也是慢的,更似我那丹毒。嘿嘿!到底是本王的毒厉害些!”
狮象王道:“贤弟,此非见高低的时候,解毒为要。”山君道:“哥哥言得是。说起来,昔日借他几人种毒,也有我的过失,敢不尽力!既是新毒,只怕原本解药只能暂缓,除不尽。我要先看看,另行配药,要花些工夫的。”
宠渡谢道:“有劳大王费心。”山君笑道:“你不要怕。这女娃丹诣匪浅,又有本王在,双管齐下,保你无虞。”清羽望宠渡道:“只怕再晚些时日,谁也救不了,就是运气了你!”
这姑奶奶气鼓鼓的,有股冲劲儿在里头。山君见之大乐,就要研毒,怎料有声威喝传来:“宠渡小贼,速来受擒!”只见山外空中,数十人御宝而来。打头的乃一红鼻道者,正是苟仓真人,携首阳弟子追至。
清羽惊呼道:“苟仓?!他如何能寻来此处?!”山君道:“确是蹊跷。当日你我潜水而走,无踪可觅才是。”
朱费料得几人疑惑,一时得意,有心显摆,朗声言曰:“好叫尔等知晓!小贼体内,有本宗敲山道人灵印,纵逃到天边,也有迹可循!”
狮象王道:“不要忙,待本王先会会他。”当即丢起八卦云光帕,驮了半百小妖,遁在半空,喝问:“何人在此喧哗?报上名来,可恕尔擅闯之罪!若不然,但叫你有来无回!”
朱费跳在船头,“妖道,好大的口气!”苟仓低声道:“道子不要急!强龙不压地头蛇,今在人家地盘上,不宜逼得太过。”肥道子问该当如何,真人道:“先礼后兵!”
朱费称是,缓片刻,清清嗓儿,见礼道:“大王请了!吾乃首阳道子,只因此贼杀我门人,此番特来拿他。望大王成全,让我押他回去吧。”狮象王道:“管你何门何派!小友既是贵客,本王自当护他周全,焉能任你等妄为?!”
苟仓喝道:“呔!我家道子好言告求,妖道怎敢狂言!若不交人,待回宗上禀,彼时天兵压境,山毁族亡只在顷刻,悔之晚矣!”
朱费接道:“对对对,就问你怕不怕!大王若是乖乖交出人来,非但可免灭顶之祸,本宗另有犒赏。如何?”
狮象王冷笑道:“敢拿宗门这生唬我!说不得当先便宰你这肥猪,烤来吃酒!”
妖众哄笑。
肥道子气得牙紧,喝道:“你敢!本道子若身死,宗内命牌即碎,自有人来铲平此山!”
苟仓不与狮象王争,反拿言语激将,遥望宠渡喝曰:“好贼道!借隐仙台挡灾在前,而今又躲在妖窝里,几时做得缩头龟?!你若束手就擒,还可少些苦楚,不然定叫你生不如死!”
清羽怼道:“出门遇贵人!这是小渡子本事,你这狗道不单鼻子红,可是还眼红?”
妖众又是哄笑。
宠渡却想:“若不走,难免大战。这山中妖族待我也算有义,岂能受我牵连?”决计要走,拜山君、谢众王,“此乃晚辈私过,不敢再劳众位道友庇佑,就此别过,他日再来叨扰。”
山君见他要走,唤下狮象王,与众商议。众王不笨,自晓得首阳宗厉害,嘴里不饶人,不过争口气罢了,哪敢轻易招惹。不然早开干了,还用打嘴炮?
议罢,众皆无奈。狮象王沉色道:“这山中有一干老小,无不指望我等。此番确是护不得你,小友体谅!”宠渡道:“众位待我如友,何出此言?反是晚辈引来祸端,心中有愧。此去之后,还望众位多多保重,谨防首阳犯境!”
狮象王道:“我等心中有数,你不必忧虑,安心去耶。”山君道:“你此番出山,必有恶战,我等不便出手,聊有几样宝贝助你。”
山君当下取避水珠与他。众王各取物件儿,分是黄绿瓶一个、雷弹两粒、符纸三张、丹药数颗,又取玉简,都交于他。
宠渡自独斗百子之后,先助妖屠龙,后赴封榜大典,马不停蹄,不曾去得灵材铺,储物袋早见了底,正愁没有傍身的手段,当下见了宝贝,怎不欢喜?一一收下,谢道:“此番大恩,晚辈感念,他日必有所报!”
清羽问山君:“那这小贼体内丹毒咋办?”山君叹道:“不怕。观那灰线易知,离毒发尚有时日。此番你二人当以走脱为要,不要恋战,速回这山中寻我,或去别处,先把毒解了,再言其他。”
却听天上朱费恼道:“好妖孽!敢送宝贝助小贼脱困,定要秋后算账!”苟仓悄声笑言:“道子莫气,由着他们给,彼时拿住小贼,宝贝还不都是咱的?”肥道子窃笑道:“真人好算计!”望天大笑道:“多给!多给点儿!”
正自得意,不防山中两人老早拜别妖众,催动獒夫人,潜至贯月槎下,丢起雷弹,打个措手不及。轰隆一声,炸出个窟窿,震得船上弟子东倒西歪,“啊哟”大叫,落在水里,尽是灰头土脸。
雷弹威能若斯,早把宠渡喜得眉开眼笑,“噫!果是好宝贝、好宝贝!”妖众欢呼道:“打得好!”众王笑评:“这小娃倒会拿捏时候。”狮象王有意洗刷朱费,望水中朗声道:“小的们!那肥猪已熟了半边,再添两把火就可吃了,速为本王,把酒备来!”
妖众再笑,望水中阵阵扑腾,半晌大乐。
却说朱费被打得晕晕乎乎,身子又重,扑腾几下,眼见着望下沉。
苟仓见宝贝月船儿破个动,心好疼!所幸补好还能接着用,收在袋中,另祭丹宝,先捞道子,再救门众,且捞且骂:“好贼子!敢这生戏弄,定将你抽筋扒皮!”
宠渡笑曰:“尔等本要杀我,还怕你抽筋扒皮?先追上小爷,再说大话!”脚下一催,狗子疾飞。苟仓道:“休要狂言!”御宝直上。前跑后追,早将龙盘山甩在身后。
听姑奶奶问起去处,宠渡道:“坊市回不得,只能往里去,寻机走脱。”清羽叹道:“深处妖兽,道行颇高,又多水族,要免另生枝节。”宠渡也知,不敢飞得太低,命狗子穿云而行,取玉简地图看了半晌。
清羽道:“如何,可定去处?”宠渡答:“我体内既种有灵印,去何处无有差别。有獒夫人拖住苟仓,其他弟子我是不惧的,而况得你相助,万难有失。”
清羽道:“身不在地,总觉着别扭,放不开手脚。莫如需寻一山岛,趁早布置,将这些跟屁虫打发了。”宠渡笑道:“知我者,当真姑奶奶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