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光透过米色的窗帘，在地板上拖延出时间的痕迹，我无一例外醒过来。翻身坐起，脑中还混沌一片。我是谁？我在哪里？梦中那个微笑的女子又是谁？
抬眼看过床头的时间，起身，在镜子前站定。镜中的男子凌乱的发，眼底淡淡的黑青，显示一场睡眠的不足。我勾一勾嘴角，记忆回溯。
我是周子辰。从圣诞岛回来已经很久，现在我在自己的公寓里。而梦中的那个人，不用猜。
怎么办，过了这么久，我还一直梦见她。
手指在不光滑的下巴掠过，略微的扎手。要是她看见我胡子拉茬的样子，或许又会像上次那样，说这是男人味？
可惜，这种叫颓废的男人味。她大概是不喜欢的。我也不会让她看见。
阳光变换了位置，在镜子上留下痕迹，明艳地照射进我眼中。我微微眯了眼，问我自己，这次又是什么理由，让我梦见她？
哦，对了，今天有人大婚，因为婚礼，我才梦见她一袭白衣。
我努力回想她的的神情，用近似膜拜的虔诚态度，梦中她穿着白色的衣裙，盈盈浅笑。而我是站在哪里？是她身旁？还是她身后？或者我们隔着距离？
床头的手机唱出低沉的音，我再次扬起嘴角。从圣诞岛回来，我给她的来电设定这曲铃音，只有她，是这曲独一无二。
曲子叫The/love/story/of/shadow。
那天在圣诞岛看日出，当太阳跳出海平面，我发出那条信息之后，发现有个女孩子蹲在我面前。
她指着我的脸，说：“先生，你一脸悲戚。”
我拔开耳塞，松松脸部肌肉，笑了：“我以为我是一脸的轻松和惬意。”
“脸可以撒谎，心却不行。年轻人，可惜啊……”说完她摇摇头，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
我哑然失笑，她完全一副老人家的口吻，却是顶着一张娃娃脸。
“请问老人家，可惜在哪里？”阳光开始有些刺眼，我戴上墨镜。
“你看你看，我一说你就开始戴墨镜，完全的伪装。”
“我是觉得光线刺眼，要不我取下来？”我作势就要取，她却伸出一根指头在我眼前晃晃，阻止我：“伪装就伪装吧，话说我也不是要故意揭穿你。我叫Shadow，你可以直接称呼我为S，你呢？”
“S？名字还可以这样省略？”
“名字就一代号，高兴怎么叫就怎么叫。快说，你叫什么？”
“周子辰。”
“哦——”她一声长呼，“好名字！”
“好在哪里？”
“好在——好名字就是好名字，哪里有那么多的好在哪里？”她晃晃头，在我身边坐下。
“看你那么悲戚的样子，我刚好在听这首歌，一定很符合你的心情。你听听看。”不由分说，她把胸前挂着的耳机套在我双耳上。
低沉的男音，缓缓拉开一幕心涩的故事，所有的痛苦被摊开。
一曲罢了，又再重复。
我拉下耳机，不言。
“如何？”
我闷头笑出声，然后抬眸看她：“S，真是首好歌。”
“我就说嘛，绝对适合你。”
“叫什么名字？”
“呵呵”，她也同我一起笑，眼里带着一抹初见时我脸上的表情，“The/love/story/of/shadow。”
“那岂不是你的爱情故事？”
“呵呵，”她再次笑开，“是影子，影子。”
~~~~~~~~~~~~~~~~~~~~~~~~~~~~~~~~~~~~~~~~~~~~~~~~~
“爱是日的夜的光，我是谁的谁的影……”手机持续唱着歌，宣告来电人的不懈努力。
我快步走过去拿起它，接通：“子末……”
“子辰，别跟我说你还在睡。”
“没有，起来了。”
“赶快收拾，岑昊这边都在催我了，小麦也老在问你什么时候到。”
“知道了，收拾好我就出门。”
“直接到教堂这里来，地址你没问题吧？”
“子末，你就这么对我不放心？”
“不是，我就是有点紧张，今天是大日子，我……”
我微微一笑，“还没轮到你，你就这么紧张，以后是你结婚还得了？”说完，心头划过一抹疼痛。
不深不浅，刚好能觉出痛意。
或许，不该说这些话让自己难过的。只是，忍不住。
挂断电话，我转身去到浴室。将这身疲惫洗去，留下一个干净的自己，至少，让别人看起来觉得精神。
今天是小麦和岑昊结婚的日子。子末当伴娘，而伴郎的角色，落在我头上。
本不该是我的，那个人应该比我更有资格才对。可是碍于他结过婚的身份，岑昊身边一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最后托我当伴郎。
没有什么不可以。伴娘和伴郎，我没想到有一天我们可以用这种身份。可是，我觉得自己像小偷，偷了原本不属于我的位置。
收拾好一切，开车前往教堂。时间尚早，一切都还在准备中。
走到休息室，刚进门，子末便迎上来，笑得灿烂，“你终于来了，小麦一直在问你。”
我回笑，“我一向准时的，现在不是还早么？”
“新人紧张，我们也是可以原谅的嘛。”子末用上小麦的语气，自己说完先逗乐了。
看着她笑的样子，一股暖流从我心里如初升的太阳，照亮我的天空。
她还在笑，目光越过我，突然笑得更灿烂，“枫。”
我转过身，向来人招呼：“早上好。”
叶枫走过来，很自然牵起子末的手，笑着说：“子辰，早上好。”
“对了子末，我现在可以去看看小麦？”我别过脸，看向休息室的门。
“伴郎见新娘，当然没问题，她在化妆间，我带你过去。”子末指指房间，说着便要带我走。
“不用了，我去跟她打个招呼就行，你们在这里吧。”我越过两人，朝化妆间走去，忽略他们牵着的手。
原来，这种情景仍是不习惯。
叩开门，见到漂亮的小麦，说了恭喜和其他一些祝福的话。小麦握住我的手，叫着我子辰哥哥。
我一直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自从子末不再是我的妹妹后。见到妹妹出嫁，心里是欢喜的。
而后落寞。
终有一天，坐在这里的人会换成她吧，那个时候，我可以亲吻她的额头，让她挽着我的手走过红毯，将她交给她爱的人。
这世上，到底谁比谁残忍？我一时分辨不清。
~~~~~~~~~~~~~~~~~~~~~~~~~~~~~~~~~~~~~~~~~~~~~~~~~~
从化妆间退出来，子末和叶枫没见着，却是看见暮恩。
暮恩在椅子上坐着，见我出来，开口便说：“他们两人去了新郎的休息室，我才来，在外面等着。”
我看看腕上的表，对她说：“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一圈。”暮恩点点头，跟在我身后。
休息室在教堂后面，这个教堂环境极好，向外是一条林荫路，高大的银杏树站立两旁，将今日的艳阳遮住。
“子辰。”
“嗯？”听到暮恩唤，我转回身。
“昨天他向我求婚了。”
“求婚，很好啊，你怎么答的？”
“你问我的答案？子辰，你希望我怎么回答？”暮恩仰起头，目光直接，没有一丝闪躲。
我埋首。
“子辰……”
“暮恩”，我昂起头，看向层层密密间的光影，“若是他爱你，不要轻易放弃。”
暮恩嘴角闪过一丝苦笑，声音清淡，“我明白。”苦笑隐去，再抬头，她眼里的情绪已完全不同，“子辰，也许不久的将来就是我的婚礼，你到时候可要准备好礼金。”
“这个自然。暮恩，好好让自己幸福。”
“会的。从今以后，真的要让自己幸福了。”暮恩点点头，我分明看见有些东西在她眼中熄灭。
谁比谁残忍？此刻，我觉得是我。
“那你呢，你还要继续守在原地？”她问。
我微笑，不答。
和暮恩回到休息室，众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神父也到位，在台上做准备。红地毯铺好，四周的装饰做好，子末忙前忙后，然后嘱咐叶枫：“枫你去看看岑昊准备怎么样了，我和子辰去教堂看看，小麦那里……”
暮恩突然接过话来：“小麦那里我去，子末你就和子辰去前面看看准备如何了。”
“哦，好。”子末答完，朝我示意。我快步跟她走过去。
和她走至门口，一切看起来都准备得差不多，子末口中念念有词，我好奇问她：“在说什么？”
“步骤啊，我怕他们两个人忘了。”
“这么简单还会忘？”
“你不知道，昨天小麦就紧张得不得了，老怕自己走错或者说错，一直说要让我在旁边提醒，连着我也紧张了。而且刚才岑昊也是一头大汗，他说……”
“要不，提前预演？”
“嗯？”
“预演。”我拉过她的手，将她的手臂挽过我的。
此时堂内的音响也在调试声音，刚好放的就是那段音乐。
“深呼吸，跟着我走。”
子末见我无比认真的眼眸，也正了身子，朝我微微一笑，“多多关照。”在我手臂上的手紧了紧。
我无声笑开，朝前方走去。
她一身长裙在地，步履盈盈。我身着黑色礼服，仔细牵着她。
一步一步，路途不远，前方尽在咫尺，我却愿它，永无尽头。
走到神父面前，神父见到我们两人的神情，翻开圣经，自愿配合我们的这一出预演。
“小姐，请问你是否愿意嫁给这位先生为妻，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依然爱他敬他？”
“我愿意。”
轻轻三个字，击中心房，我忽然不会呼吸。
“先生，请问你是否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依然爱她敬她？”
“我愿意。”
缓缓说出这三个字，就仿佛，它是真的。
“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子末有些吃惊，我从她的表情里读出她的惊讶，她在说，这个步骤完成不了，没有戒指。
我朝她粲然一笑，从衣服包里掏出盒子。戒指早在前一天就交给我保管，结婚仪式上我得负责拿出来。
子末明显松口气，笑意再次浮现在脸上。
透明的水晶盒子，我打开，手竟有些颤抖。还好，微微的，她看不出来。拿出钻戒，我执起她的手。
戒指很顺从滑进她的无名指。
换她给我戴上，她同样执起我的手，将戒指套上。
我们牵住对方的手，她看向神父。而我，看着她。我一直在笑，祈愿时间静止。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
她转过头望向我，小声问：“这是最后一个步骤？”
“嗯。”不再言语，我倾身上前。
温凉的唇印上，她明显愣住。半秒过后，她笑笑，“差点被吓着了。”
“演戏也要演全套，最后一个步骤不能少。”
“是是，要是岑昊也像你这样，吻的是小麦的额头，小麦一定气死。”她嘟嘟嘴，对我笑。
“他肯定不能像我这样。神父不是说了么，亲吻。”我避开她的笑，转而看向神父身后的十字架。
“子末！”忽然而至的呼唤，我和子末都侧过头去。
小麦站在教堂的门口，朝我们招手，她身后站着暮恩叶枫岑昊。“时间快到了，准备哦。”
“哦，我们马上过来。”子末转过来，对我说：“我们过去吧”。
我点头，跟随她走在她身后。
走开两步，我回首看见神父依然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很亲切。他无声说，我看着他的口型，他说，愿主保佑你。
我埋头。
我无须主保佑，若可以，只需让我从这场梦里醒来。
果真醒了，一场梦，真实得如同虚幻。
我愿意，一句话，成全我的幻想。
前方不远，她朝着他们的方向，我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像极了影子。
耳畔响起那首歌，关于影子，关于爱情，或者，关于我自己。
爱是日的夜的光
我是谁的谁的影
面前或斑斓或惨淡
放不开无办法
你是极高傲的身
我是谁卑微的影
从来未亲近问怎么撇下
~~~~~~~~~~~~~~~~~~~~~~~~~~~~~~~~~~~~~~~~~~~~~~~~~~~~
P.S：奉上子辰的番外，蛮抱歉的，这个番外来的迟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看到，祝所有看到番外的亲阅读愉快。
偶的恶趣味，终于让自己也当了一次路人甲，对那些用了你们的名字来做文中人物的亲们，由衷的感谢哦，谢谢你们把名字借给偶。
鞠躬，撒花，子辰啊子辰，偶这个后妈心疼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