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魁发明了一种器械,叫“桶车”。
何廷魁让工匠制作了一个宽五尺、长一丈有余的长木桶,内壁事先刷上油漆使之光滑,木桶下方有抓手,以便随时能固定在专用的木车上,木车两边设有挡箭板和观察孔。
平时桶、车分离,战时搬到城墙上组装在一起,放置在城墙边上。木桶成四十五度角斜向下。将点燃的铨家桶放置在木桶上方入口处,靠着重力下滑。
这桶车有两个好处:一是大大加强了投掷兵的安全系数,开战时这投掷兵肯定是敌军重点照顾的对象,故而要躲在挡箭板后;二是大大加强了机动能力,由于桶车底部有轮子,可以随时在城墙上推动。
袁应泰对二人的发明很感兴趣,立即让人准备相关器械。
片刻之后,数十个兵丁抬着桶车、猛火油等各式器械来到城墙。
首先实验的是魁家包,待众官员耳朵塞了棉花团,那边令旗一挥,实验开始。
投掷兵将包裹着棉被的魁家包点燃,扔在了城下。
轰的一声闷响,魁家包炸裂开来,混着火药和猛火油的稻草、棉花四散飞舞,还没落地在空中就开始燃烧,远远望去如同在放烟花。
此时正好有些微风,稻草、棉花一边燃烧,一边随着风向滚动,仿佛在用大火吞噬路过的一切。
袁应泰对魁家包赞不绝口,说道:“汝谦改良之炸药包,实乃守城利器!”
何廷魁听完显得得意洋洋,用手缕着胡须笑而不语。
那边的铨家桶也准备好了,不过在点燃前,一些士卒不停地往桶车上泼水,城墙上其他的器械也被挪走。
袁应泰有些不解,张铨说道:“经略,此器过于危险,必须实施防火,至于原因一会便知”
过了片刻,城墙上只留有四名投掷兵,两人抬着铨家桶,一人手持火绳,还有一人背着一个浇满水的棉被,蹲在城墙上。
两个投掷兵将一个约有五十斤重的铨家桶抬起来,放在桶车入口处,为了防止铨家桶意外滑落,还在桶上栓了两根绳子。
另一个投掷兵小心翼翼的点燃了导火索,用力一推铨家桶,桶身顺着车体滑落,那三个投掷兵也同时玩命般的逃离城墙,只剩那个盖着湿棉被的倒霉蛋。
五十斤重的木桶,带着哧哧火星和滚滚黑烟,从三丈三尺高的辽阳城墙掉落。
由于惯性的作用,木桶直接摔裂,不过由于猛火油和柴草的混合物凝固性较好,桶里的猛火油并没有完全散开,远远望去犹如一坨坨黑色的某种排泄物,堆在地面上。
“轰”,一声巨大的闷响,铨家桶爆炸了。由于猛火油起到了一定的密封作用,所以此次的爆炸声极其响亮。
数不清的黑色液体,一边剧烈燃烧、一边冒着浓浓的黑烟,在数十步空间内四散,甚至有的猛火油被炸到了城墙的桶车上。
那个顶着棉被的倒霉蛋投掷兵,立即拿开棉被,用水冲洗桶车上面燃烧的猛火油,之后将湿透的棉被盖在桶车上,才止住火焰。
袁应泰站在一百步开外,看着前面的火势,惊得目瞪口呆。
地面上、城头、甚至城墙外侧到处都是火焰和黑烟,所有接触猛火油的地面、石头均在猛烈燃烧,远远望去,几十步范围内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城墙上有人用水浇燃烧的猛火油,不但没止住火焰,那燃烧的猛火油还顺着水流一边燃烧、一边移动,场面甚是壮观。
这大火足足烧了两刻钟,才渐渐停息。袁应泰等人来到城下,只见数十步内的地面和城墙被熏得漆黑,传来刺鼻的气味。
袁应泰头脑中想象这铨家桶如果在守城中使用,会有什么样的效果。要是建奴蜂拥而至,一个铨家桶在人群炸开……。
袁应泰只觉得一股凉气涌遍全身,心中不断谴责张铨:
“这武器实在是太过阴损,实乃丧心病狂!”
辽东巡按张铨仿佛知晓了袁应泰的想法,笑着说道:“让经略见笑了”
心地善良的辽东经略袁应泰,当夜睡不着觉,连夜写了奏章,一是向朝廷索要大量的猛火油和炸药包;二是为何廷魁和张铨表功。
就在前线广大文官努力研究破敌之法、制敌之器的关键时刻,京师中竟有无良的人在挖文官集团的墙脚!
万历四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三,广大勋贵在某皇孙明面上的鼓动下,实际是东厂提督暗中操控,由东厂提督魏忠贤的新任狗腿子——由刚刚接任丰城侯的李承祚带头,数十个勋贵一齐弹劾吏科给事中周朝瑞徇私舞弊、贪赃枉法。
至于为啥挑选周朝瑞,那是因为周朝瑞是京察留下为数不多的东林党,勋贵们相信,弹劾东林党人一定会获得广大反东林联盟的支持!
内阁首辅方从哲接到弹劾奏章,感受到了异常,十分重视。不顾腰痛,立即撕碎了请假的奏章,召集六部及各党派官员到家中密议。
面对勋贵们向文官集团开战的情况,广大文官集思广益,除了少数官员有反对意见外,其他人达成一致意见——必须保住东林党人周朝瑞!
方从哲等人的意见十分明确:“党争是大事,文官集团的利益则是天大的事!就是皇帝也不敢随便向文官集团开炮。浙党可以骂东林党、齐党也可以骂东林党,你个勋贵算什么东西?”
于是广大文官以“搁置开发、共同御敌”为口号,放弃了继续打击东林余孽的斗争,同时弹劾丰城侯的李承祚。
与文官斗了一辈子的万历皇帝,充分发挥了和稀泥的天赋,对弹劾丰城侯的李承祚奏章全部及时批复,表彰了文官集团的高风亮节。
同时还赏赐了丰城侯李承祚二斤迁西板栗,号召勋贵们充分发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精神,再接再厉,继续弹劾文官集团。
并且提升李承祚为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虽说到万历年间,五军都督府已经失去了参政﹑议政的权力,处处受制于兵部,但是作为一直混吃等死,只能在街头斗殴的伯爵、侯爵武勋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于是武勋们继续挑文官的毛病,不断上书弹劾;文官们也不甘示弱,纷纷予以回击!谁也没想到这场文武口水战争一直持续到天启末年!
事情的始作俑者皇三孙子,鼓动武勋弹劾文官有两个目的:一是挑起文武冲突,让文官转移注意力;二是火上浇油,继续打击东林党。
第一个目的已经初步达到,不过第二个目的却成了釜底抽薪!原本朝堂上打击东林党的运动如火如荼,东林党马上就被彻底清除朝堂。结果因为武勋的突然发难,让文官集团重新团结起来,给了东林党喘息的机会,也为日后的东林崛起留下了巨大隐患。
到了腊月二十八,朱由楫正在汉留给众兄弟发红包,有人来禀报,孙元化求见。
朱由楫想起孙元化乃是徐光启的朋友,之前因病未至,便立即出门迎接。
刚出门见孙元化,朱由楫就吓了一跳,只见孙元化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像要饭花子一样。另外,跟着孙元化后面还有两人,均是金发碧眼的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