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色已近黎明时,莱恩已经走出了阿瓦村。他只是在阿瓦村呆了一小会,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怕他不早点离开会伤心得难以自制。
一次任务回来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与希望……
一次分别就永世相隔……
想想都觉得难以接受……
他必须早点离开……
眼前这条蜿蜒的山路一直沿伸至视线的尽头,在路两旁边的树丛、怪石衬托及渐渐开始有些发亮的天空的渲染下。竟然有一种难言的美感——就像是一种重生的希望。
不过,此时的莱恩没有欣赏的心情,反而是带着几分未知前途的迷茫继续向西赶路……
他要完成默哈尔的遗愿,去斯提丹斯公国的国都布格提斯城给那个叫坦斯丁·奎克的人送那袋风信草。
天色越来越亮了,似乎在一瞬间,太阳便跃出了地平线。将整个大地照耀得一片光亮。整个大地的生物都仿佛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纷纷在微风中扭动身躯迎接这新的一天的到来。
此时天气已近深秋,光线充足的日子并不会很多。今天倒是个大好天气,大地上的生物仿佛也意识到晒太阳的日子会越来越少,此刻都尽情舒展身躯期望多接受一些阳光的温暖。
可当阳光照在莱恩身上的时候,他却再也感觉不到像以前的那种温暖的气息,反而让他感觉隐隐有些燥热,这让他很不舒服。这可是深秋啊,怎么会这样?
他一开始试图用衣物遮挡一下光线,可当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如同乞丐一般破破烂烂的衣裳时,只得苦笑。自己只在阿瓦村的山涧中洗了个澡,整个阿瓦村早成白地,根本无衣物可换。阿瓦村又很偏僻,途中又无人烟。
到路上的集镇再换吧。莱恩暗暗地想到。
他侧身转入了丛林深处,树荫下阴冷的气息反而让他有几分舒爽起来。
从阿瓦村开始,我就不合群,现在……我恐怕更不合群了吧,莱恩苦笑着,继续闷头赶路。
翻上一条山梁,远处依稀传来一片嘈杂声。莱恩皱了皱眉,往旁边跨出几步,他现在可没心情和别人接触。
可有时候不是他不愿意就可以的……
正当莱恩打算换个方向绕过去的时候,侧方传来一声呼喊:“停下,乞丐,不停下我放箭了!”
莱恩循声望去,见远处远远站着几个克提亚公国士兵打扮的人,其中一个正向自己弯弓搭箭,另外几个直接向自己跑来,一边跑还一边喊:“放下武器,反抗就地格杀。”
果然别人以为我是乞丐,只是你们的军装破烂成这样,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莱恩叹了一口气,扬起双手,示意没有武器。
几个士兵冲了过来,手持各种武器团团围住莱恩。领头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士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莱恩:眼前这个一身破烂衣裳,裸露在外的身体却很结实。眼神中有几分高傲,穿成这样一副破烂衣裳也就罢了,居然还透出几分神神气气的模样!?这家伙还真有点古怪呢,不象那些蓬头垢面,眼神麻木的难民啊。莫非是奸细?想及此处,便沉声问道:“从哪儿来的?”
莱恩不想惹事,打着让他们盘问几句就走的念头,所以也没打算反抗:“阿瓦村。”
“阿瓦村?”小头目眉头一皱:“那儿不是因为背叛公国都已经被全部处死了么?你去那儿干嘛?”他原本对这种偏僻的小山村并无印象,只是前段时间屠灭阿瓦村的事情闹得太大了。自然也就知道这个村子了。
“那儿有我的亲人,而且他们没有背叛公国!”莱恩一想起这事,心里头就冒邪火。一番话便冲口而出,连声音也大了几分。
小头目大怒道:“原来你也是个叛徒!把他抓起来!送去营地里绞死!”
“跪下。”一个士兵喊道,见莱恩毫无反应,便持矛直刺过来。莱恩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抓起来,一侧身,让过一杆长矛,脚下快速移动,一拳直接打在那个持矛士兵脸颊上,那士兵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呼痛,正当他想爬起来时,另一个被莱恩打倒的士兵又跌在他的身上,两人滚成一团呼痛不已。
小头目拔出刀来,大声喊道:“一起上,一起上……”说完一刀直劈了过去。
论实力,莱恩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强得多的多,怎么说莱恩也是基础高阶的战士,更不要提他还是个初级中阶的巫师。而眼前这群人也就那个小头目是个基础初阶的斗士,其它人根本就是武技还没入门的粗汉。
转眼间众人接连被打倒。那远处的那个射手见情况不妙,转身就跑……
等莱恩打倒众人之后,那个射手早就不见踪影了。莱恩四顾了一下周边横七竖八倒着的那几个士兵,叹了一口气,他原本不想惹事的。正当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背后传来那个小头目咬牙切齿的声音:“叛徒,你这个叛徒,要不是你们,克提亚公国怎么会战败……你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莱恩鄂然回头看着那个小头目:“什么战败?”
小头目咬咬牙,摇摇晃晃的居然又站了起来,他不但是这些士兵中实力最强的,也是战斗意志最为顽强的,他冲着莱恩大声喊道:“叛徒,还装什么无辜?来啊,来拿走我的头颅,用我的鲜血来染红你的勋章吧,你这个恶魔!莫瓦公国的走狗……”
莱恩毕竟只是个15岁的年青人,听到这个小头目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叛徒、恶魔之类的,终于也忍不住冒了火气,大声喝道:“不要把战败的责任推到我们平民身上,为了你自己的生命着想,你最好说清楚一点!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小头目以比莱恩更大的声音喊了回来:“你还在装无辜,你的同伴那个叫斯麦尔的恶魔已经成为莫瓦公国的男爵了。你们还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手里参杂了多少克提亚人的鲜血,能享受的这么心安理得的吗?你们这群恶魔、杀人凶手……可怜我亲爱的妈妈……”说到后面已经有些哽咽起来。
莱恩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头目,他之前在弗劳里城等维斯特出城之时,就听说过斯麦尔投敌的消息,但他根本就不信。可现在他看着眼前这群挣扎着要站起来的士兵,他们的眼神看着自己都是充满仇恨……
不对,这家伙是在撒谎,斯麦尔不会这么做的,他的家就在克提亚公国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了解他的。
可是,眼前这群士兵有什么理由撒谎呢?以前弗劳里城的人这么说,现在这些士兵又这么说,难道只是为了欺骗我?
难道……斯麦尔真的背叛公国了?这个念头终于不可遏止地涌现在莱恩的脑海中……
如果斯麦尔真的背叛了公国,那这一切都合理了……莱恩的脸色终于苍白起来,他终于开始考虑斯麦尔是不是投敌的问题来了。
“就是他”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小头目扭头望去,见那个逃跑的射手又带了几十个人回来了。原来那个射手是回去报信找救兵去了。
“抓住他!”小头目大声喊道。
一群人一拥而上……
莱恩此时却在发着呆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斯麦尔,你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对吧?我应该信任你的。我知道你不会的……”
失神的莱恩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地被按倒,然后捆了起来……
***
山脚下一处简陋的营地里,一群人围成一团,有些是身着破烂的克提亚军装,像是被打溃的残军;而有些则是蓬头垢面,一看就知道是难民;大多数人都是老弱病残,少量的壮年人也是人人带伤。
“杀死这个叛徒,绞死他……”此刻他们都情绪激动地围着营地中一个被捆绑着的浅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要不是旁边有士兵阻止,那个少年早就被活活打死了。尽管如此,他们也纷纷向那少年扔出各种例如石块、树木,砂石等物,表达他们的愤怒。
那少年正是莱恩,他脸上已经没有平常总挂着的那份优雅与从容。他现在一幅痴痴呆呆地模样看着眼前的这群老弱病残……
一个衣不遮体的女性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仇恨地看着自己……
一个头发如同乱草一般,脸上挂满泪水的少年拿着一把尖刀,总是试图穿过阻挡的士兵,想要对自己做些什么……
一个披着一件破烂的军服,拄着一截树干,少了一条腿的壮汉正对愤怒地对自己吼着什么……
一个远远离开人群,伏在地上瘦骨嶙峋的老头麻木地看着自己……
人群外的一处还没挖完的坑旁边乱七八糟地或躺着或趴着的一地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
……
斯麦尔,告诉我你真的投敌了么?这些都是你造成的么?
快告诉我你没有……
不,我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