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这名字倒是起得贴切!”梵音打了个响指敲着扇子感慨,面前一片灯红酒绿,燕语莺啼。
门口站着的几个姑娘,一身薄纱,雪白的皮肤上香汗涔涔,身子柔柔摆过来时便是一阵红袖香风,再加上那软糯魅惑的呼唤,直撩得人心痒难耐,恨不能立时醉卧美人怀。
“走吧!”听到梵音这声呼唤的时候,赵承胤只恨不得将她的那双乌溜溜的眼睛蒙个结实,可看着她那一脸兴奋的模样又下不去手。
别人都是带着姑娘花前月下,苏堤杨柳,他呢?竟带着姑娘逛花楼,当真“新奇”。
罢了,他拂拂长袍上不存在的尘土跟着那人跨进去,满目的艳红仍旧是一如往常的晃眼,拂面的香风仍旧是一如往常的刺鼻。
她想看便看吧,这乱世飘摇,也不能把她养成个笼中鸟不是,再说有他在,自会护她安平。
花满楼分两层,四面封闭,因而尽管是中午,内里仍旧幽暗如夜,红烛高悬。
一楼为大厅,四面红纱飘扬,一盏盏花哨的红灯笼幽幽泛着光,红光晦暗之下气氛更显暧昧非常。
大厅中央摆着十多圈精致的柏木桌椅,桌上以红布覆盖,中央有楼梯从四面通向二层,许是中午的缘故,大厅之中并无很多人,二层的回廊上也人影稀寥,未曾点灯的阁楼扇扇门扉紧闭。
他们刚进来,一身花红柳绿的老鸨便分外热情地迎了上来。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呀,想哪位姑娘作陪啊!”老鸨媚着调子摆着腰扭过来,那笑眯了眼的谄媚劲儿直让梵音觉得这花楼是不是生意差到要倒闭了,以至于来这么俩人儿都这般热情。
“嗯,我想见这里最漂亮的姑娘!”梵音驾轻就熟般坐了下来,软着身子靠在椅子的慵懒摸样,活生生就像哪家的纨绔小公子。
还真是……见多了猪跑的人啊!
赵承胤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弯了弯嘴角,一个旋身更加熟稔风流地落了座,一手弯着指搁在扶手上轻敲,一脸看戏和纵容的表情。
而另一边老鸨的表情就不是那么美好了,她在这尘滓中漂浮多少年了,哪能看不出这粉雕玉琢般的小公子小姑娘其实是个姑娘,而且比之连倾还要漂亮上许多,这姑娘来花楼找姑娘,原因就很玄妙了。
一了可能是哪家的小姐好奇跑来玩,二了便是哪家的花楼专门跑来拆台,看这姑娘水灵灵的模样,恐怕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而另一名男子一身贵气,眉峰凌厉,想必更是非富即贵,可那边那位,又何尝不是贵不可言呢?
“好,我们这里的蝶雨姑娘啊,可是这楼里最水灵的了,肯定让您满意!”老鸨迅速权衡之后做出了挑着手帕媚笑道。
“是花魁么?”梵音却是毫无拐弯抹角问了出来,她要见的是这里最漂亮的,那花魁,似乎是叫连倾吧,倾国又倾城,倒是个好名字!
“这个……”老鸨的笑容有些僵,瞄了一眼在旁边看戏的赵承胤这才讨好道:“实不相瞒,这连倾姑娘在禾玉公子那里呢!您也知道,现在未及午间,恐怕二人还没起呢!”
她搬出禾玉,想必这人该知难而退了吧!虽然此时禾玉并不在连倾房里,然而昨日里说了午间过来的,若是他来的时候这连倾姑娘在别人屋里,还不知道那些公子哥们要怎么闹呢!
“禾玉是谁啊?”梵音挪了挪椅子靠过去低声问赵承胤。
“是司空禾支大人的儿子。”赵承胤道,那老鸨拿禾玉吓她,却不知这人根本连禾玉是谁都不晓得,且就算晓得估计也算不上什么事,还真是有些意思。
禾支大人?梵音听着这名儿有些耳熟,仔细寻思了半晌才想起来哪里听过,这禾支,不就是那日她卜出河西地动那日那个明晃晃表示不信的那个肥嘟嘟的官员?那个玄觐就问了句是否有异议就吓得抖了半晌的那个禾支大人?
这倒是有意思了,那人看着便是个攒满油水的,原来还真是有些权势啊!
“哦,原来如此啊!”梵音拖长了调子悠悠道,起了些捉弄的心思,那禾支的儿子,她倒是有些好奇了,“那,他们什么时候起呀?”
这边赵承胤看着这小丫头存心找事的模样颇感无奈,那老鸨的话明显就是希望他们适可而止,知难而退,这丫头倒是和有眼色。
不过她爱玩,又难得下来一趟,便任她去吧,大不了还有他收拾局面不是?
他这个纨绔的名声,也不怕在京都坐坐实。
“这个我真不敢说,这昨儿晚上什么时候玩儿完的哪里知道。”老鸨颇感这人真是没眼色,然而看着对面两人那不菲的衣着和气度只能赔着笑道“不过我们楼里的姑娘那是个个顶了尖儿的漂亮,要不我给你多找几个?保证让您满意!”
“哦,这样啊!”梵音端端正坐了下,半闭着眸子大度道:“那我可不好打扰,不过已经要晌午了,我就在这里等会儿也不碍事!”
这?这禾玉公子和那群公子哥们马上就要来了,她这坐在这大厅里,要是到时候露馅儿了可怎么办?
“您这么坐着累,要不,我给您请个包间?”
“不必了,见美人哪里能怕累啊!再说了您这地儿,我就怕还没等到连倾姑娘,这口袋里就见底了!”她一脸正儿八经地混不讲理起来。
这连倾似乎是宁人吧!
“那您可就说笑了,这见连倾姑娘,本来就是个一掷千金的事儿,那一寸光阴一寸金,您这样的人物,哪里能在乎这点小钱!”
人物?她哪样的人物了?
这夸来夸去不就那么一句话,没银子的话滚吧!
这老鸨估计看着他们这衣服不敢随意得罪,可真要按她把那禾玉那么当回事儿的模样,估计他们稍微显点儿弱势就敢欺上来了,现在可不就是?
“嗨,这钱财得来不易,还是要省着点花啊!”她愈加放肆。
“你······”老鸨那一脸的假笑几乎要挂不住,将怒将笑得模样当真怪异得紧。之前看他们衣着不凡,想不到竟是这么个没眼色的,她瞥了眼一眼软硬不吃的梵音,心道这人不会是专门来找茬的吧!
穿得人模人样的,差点以为是贵客了。
“您可真是说笑,进了这花满楼那就是买个高兴,您这寸金不让的,莫不如到对面茶馆来盅茶,想必也舒坦得很啊!”
她笑着试探,见梵音脸上露出些许讶异,而赵承胤闭目不语时便以为自己猜对了,大着胆子不客气起来:
“我这花满楼虽算不上什么高贵的地儿,可也不是软乎乎任人揉捏的,您要是不愿意,还请高抬贵脚,要不一会儿奴家找人送您出去可能就不那么好看了!
“呦呵,妈妈这是要送谁出去呢?”那边老鸨的话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道清脆的男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跨了进来,衣着繁复,贵气逼人,面容倒是俊秀,却是稚气未脱,活生生一个小霸王。
他后面跟着一众花花绿绿的少年,被簇在中央的模样让梵音霎地想起一个人,一个也总是穿着各种鲜艳颜色,被一众人围着宠着的人。
“阿良。”梵音失神喃喃,狠狠闭了眼止住心间那阵苦涩。
她问过赵承胤,宁国皇室一切安好,唯琦良,在战前得知她葬身大火的消息,偷跑去找她,寻到时已然身亡。
“禾玉公子!”老鸨热情的模样如同见了亲爹亲娘,就差那么伏地一跪了,她抖着帕子呵呵笑着,半讽半媚:“您可来了,这两位公子想见连倾姑娘呢!吵闹半天了!”
“哦?”那少年人似有些难以置信,挑了挑那秀气的眉宇,干净的少年嗓音明澈悦耳,着实当得起那一个玉字。
他顺着老鸨的手看过去,一个是绝美干净的少年,一个是邪魅俊秀的男子,如同谪仙落凡般的模样混不似会闹事的人。
那个十分漂亮的少年正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望过去的时候正遇上那小公子乍起的眸光,霎时一窒。
闭目如清莲几许,眸起似涟漪荡漾,红泪将聚未聚,笑意欲休还休。
一笑万古春,一啼万古愁,痛极却笑,万古春愁一霎。
他望着她,几乎要跌进那双绝美的眸子里去。
美,熟悉得仿佛见过千千万万遍。
“可不是吵闹,”梵音笑,“是要定了呢!”
老鸨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边禾玉却是回过神来,朗朗笑道,傲然嚣张:“好啊!小爷倒要见识一下!”
鲜衣怒马,少年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