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好材料在手中,
满怀豪情进县城。
专门有人在接待,
封闭培训好轻松。
一个小时许,他们就来到了县委的大门前。还没等他们站稳,已经有个领导模样的人过来盘问,张国栋如实说明了来意。并把他早就准备好了的九份上诉书拿出来,呈上去。来人随便揭弄了一下,就又向其他的人发问。
见大家的口径都一致,就说了一句:“等在这里不要动。”他便拿着大家费了很大心血写成的一大摞稿子上了伙房,丢到火炉子里去了。功夫不大,那人就回来了。他没有招呼大家进去,反倒走出了大门口站在那里等着。他等了一会儿,来了一辆全封闭的闷罐车在门口停下来。
那人很抱歉地告诉大家,打了几个电话也没找到车。离这里不远就是接待站,请大家上车委屈一下。都是老百姓,是车就比步行强,这个比在家坐拖拉机强多了。大家一个个很是听话,很麻利地往上爬。到底是汽车不如拖拉机好爬,先爬上去的开始做好事,拉住了后爬者的手,大家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那个领导模样的人等到大家都上了车,他才最后一个爬上去,并把车门子关了起来。车门一关,车厢里一下全黑下来。不一会儿,车门就开了。不用说,接待站已经到了。那个领导模样的人从车上跳下去,大家也跟着从车上跳下去。他让大家先在车跟前等着,大家就都站在车的周围等着。一会儿就领来了一个年轻人,他们一面说着话,一面向闷罐车这边走来。
相隔很远,那个年轻人就和大家打招呼:“老师们,大家好!”
张国栋他们心中一激动,异口同声地高呼:“领导好,谢谢领导!”
说话间,领着他们来的那位领导又爬上了闷罐车。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爬进车厢里去。他敞开了驾驶室的门子,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向大家挥一挥手,司机就发动了机器,向接待站的门外开去。
有礼貌的年轻人快步来到了大门口,闷罐车刚一出门,他就赶紧把门关起来,随即上了锁,接着返回头来招呼大家跟他走。张国栋他们看见了年轻人的这种行动,嘴里没说,心中有几分纳闷。都觉得这接待站有些跷蹊,给人的感觉有点像是监牢狱。
他们这种感觉是不错,这里虽然不是监牢狱,也跟监牢狱差不多。住进这接待站的人的情况都与他们一样,也是被清退的民办教师,也是转公办的名额被人顶替了的。
张国栋他们来的这个地方,是先前河水县的民兵训练基地。现在被用做上访民师的接待站,一旦发现有民师上访,就让他们到这里来接受法治学习。改成了“民师培训基地”。曾在讲台上站了24年的民办教师刘华,于3月18日那天来到这里,被纳入县里的“法制班”学习,过着“全封闭的集体生活”。
在“法制班”的这些天里,刘华和其他被清退的另外6名民办教师一起学习了《信访条例》,听“县里的干部”念了各种事关大局和稳定的文件,并最后在悔改书里承认“不该越级上访”。刘华和她的“法制班同学们”都持有教师证并具备各种资质证照。按照国家有关政策,资质完备的他们本该“转正”成为公办教师,不料等待他们的依然是清退。
在发现“民转公”的名单中出现多名河水县教育系统工作人员的亲属后,这些曾经的教师历时数年多方反映情况,但换来的却是参加“法制班”学习。刘华参加的“法制班”,不是第一届,也很可能不是最后一届。
全封闭的“民师培训基地”设在河水县西北一栋三层白楼里。这座建在几十米高的土山上的建筑,用两人高的高墙和铁门与外界隔绝开来。周边居民向记者介绍,这里原为河水县民兵训练基地。
张国栋他们到来之前,就有记者来过这里。敲门5分钟后,一名身穿警服的人很快出现,将记者劝离:“培训期间不能见人”。记者获悉,此番受训的共7人,分别是45岁的刘华(女)、56岁的邹正、55岁的邢义、56岁的代明、46岁的李华(女)、53岁的刘玉,以及55岁民办教师金珍(女)的爱人郭新。他们的情况与张国栋等人一样,多是考了试,查了体,又被他人顶替了的。
直到24日,刘华等三人“培训合格”回到家中,其余的教师仍在继续“学习”。河水县民师法制班诞生于去年3月1日,是学生开学的日子。当天一早60名被清退的民办教师涌到教育局会议室讨说法,拿到政府不能转正的书面通知泣不成声。最后剩下的7位代表坚持到夜里,因“扰乱正常教学秩序”直接被拉到民兵训练基地进行“法制培训”。
熟悉当地政情的人士介绍,被培训者学习时间8-10天不等,培训内容还包括电焊、搬砖,用以“加深巩固”。3月18日晚上9点前后,新一批的学员们被拉到基地。在小白楼的一层,每人分配一间带有铁栏杆的单间,里边很快住进了“陪读”,妇联主任或者老师等不一而足,每人都有两三人陪吃陪读陪谈陪住。
多位参加法制班的老师回忆,县里、各乡镇的管信访、政法、教育的领导都出现过基地。“一开始说法制班要培训15天,如果连续参加过三次培训,就要一次培训半年到一年。”刘华发现不用这么长时间,培训人员提出表现好可以先走。此后的6日内,刘华担心孩子无人照料,多次哭诉请求离开。
对告别了集体生活的她来说,第一次进法制班是段前所未有的经历。“待遇倒是挺好,一日三餐充足,不用干活。”刘华说。从第二天开始,铁门就很少打开过,真正的封闭法制培训开始了。从上午九点开始,他们坐在一个小会议室里,这些在讲台上站了三十年的老师成了学生,每人手上拿着发放的一个蓝白小16开笔记本,一支黑色签字笔,听年轻主讲者用冰冷的语气念文件。下午则是写心得体会的时间,可多可少但必须写。
6天时间里,刘华写了20页。“老师们有素质,都老实,很自觉,守纪律。”一位陪读对她说。但她发现尽管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却告知不能跟老师们打招呼,吃饭也要打回房间吃,否则轻则被痛斥,重则延长培训时间,这尤其让她很难受。隔壁房间也曾传出激烈的争吵声。即便表现得好,保证书、悔改书、申请书和担保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她的材料被认为是“写得挺好,写得深刻”。
她在材料中说,“通过学习知道不应该越级上访”,“不应到省委门前站一会”,她说自己本来想写犯了错,但感觉自己这个学生没错,就没写。走出铁门的最后一道程序带有威胁和叮嘱的双重意味。她被告知不许说在基地培训过,不准说出基地在哪儿。3月24日下午两点,由乡镇两位陪读带领,她的法制班学习结束了。进去时没有任何书证,出来时也不让带那些材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和第一次进“法制班”的刘华不同,这已经是刘玉的第三回培训了。
结语:
问题难解决,设个接待站。
只要有人来,送进学习班。
四陪小白楼,最少十五天。
老师当学生,认真学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