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蒿草坟头立,
墓碑供桌有香炉。
难得问询稿何在,
夫妻共走回头路。
陈玉梅的坟墓在整个墓地的最边缘,也是树林子的最边缘。她的坟上长着又茂又密的蒿草,这些曾经荣耀的大蒿草,现在已经枯萎。坟的下半截,也许被人割去喂了牲口或者是当了柴火。只有坟头上的那些还在高高挺立,向人们展示着它们曾经的辉煌。
墓前的这座碑,是陈玉梅去世后一周立上的,大理石材质,高一点五米;宽零点六米;十公分厚。整个前后左右表面,都用现代的切磨工具打磨得光亮照人,上面的字新鲜清晰。靠碑的上方正中,用中号字横书“悼念”二字;在“悼念”以下,靠碑左右上下的正中,用大号字竖书“陈玉梅老师”;在碑的右下角用小号字竖书“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司”;再往右是立碑的时间,也是竖着写“一九某几年某月某日”。
碑前,离开三十公分安着供桌。供桌是九十公分见方,也是水磨大理石做的,厚实光滑。供桌靠里正中,摆着一个香炉,就是市场上常见的用沙土烧制的那一种。底下四条腿,上口挓挲着两个耳朵,中间有一圈凸起的肚子,总体形状像是一尊玲珑的小鼎。香炉的周身被涂上了星星点点的金色,可见是才刚买了放上去的。
供桌前面有一堆纸灰,这是今天下午王学奎带领着全家人来给陈玉梅上坟时烧的。
王学奎把盛药的纸箱子放在刘队长身旁的小地堰上,看一看身后离自己不远的陈玉梅,很不情愿地走进了陵地。他来到供桌前站在那里等着,陈玉梅也跟了过来,和他肩并肩地站在一起。陈玉梅看看王学奎,小声说:“回去吧,我还得再在外面玩一会儿。”
这时,王学奎突然想起来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需要问她。那就是在他临去开会研究复式教学时,有一篇很重要的论文——《复式教学的利弊互补》。想着装在包里去了,因为这篇稿一直未用,也就没有找它。后来,陈玉梅出了事,他也没有再顾及。直到教育司普教股复式教学研究办公室打来电话又让他写稿,他才想起了那篇稿子。他把包翻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再找找办公桌上抽屉里,哪里也没有见。当时他就想:“要是陈玉梅在这里,问问她该多好!”
今天晚上见了面,机会难得,此时不问更待何时?王学奎看了一眼陈玉梅,觉得这么唐突地问积压了这么长时间之后的事情,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
“我那篇《复式教学的利弊互补》,找不到了,一直想问问你!”
“《复式教学的利弊互补》?是不是你临走时放在办公桌上的那一篇?使得是绿色格子的稿纸,大概有十几页吧?”陈玉梅陷入了深深的回忆。
“就是那个!”王学奎肯定地说。
“我记得是被我拿起来了,放到哪里去了呢?……我想起来了,是放到抽屉里去了。在中间的那一个,我把它夹在你那个大纸夹子里去了!”她显得有些兴奋。
说来也太巧了,王学奎别处都找了,就只有那个大纸夹子里面他没敞开看。因为他知道那里面夹的全是一稿二稿,这样的成品稿子谁会放在那里呢?
“哦,太谢谢你啦!”王学奎嘴里说着,脚下还是不动,他丝毫没有要离开她的意思。
“你不是还有急事吗?快去吧!”陈玉梅一转身,飘然退到了供桌的右侧,伸出手来摆着和他说再见。
王学奎还是不挪窝,他已经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就说:“在哪里玩儿也是玩儿,你自己有什么玩头?还是跟着我一块儿去玩儿玩儿吧!”
陈玉梅犹豫片刻,点一点头,脸上呈现着喜悦。她跟在王学奎的身后,又往回走。他们一前一后,来到刘队长坐的小地堰跟前。王学奎又重新提起盛药的纸箱,刘德堂在前面打着灯笼。他问王学奎:“王老师,刚才你在和谁说话?”
“你听见了?”
“听见了。”
“听见我说的什么啦?”
“这个那倒没听见,只听见你在那里说话,好像也不是自己说给自己听。是在找一个什么东西,是不是找到了?”刘队长当然是实话实说。
“是找到了,多亏了她告诉我!”王学奎也实话实说。
“是谁告诉你的?”刘队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王学奎深知,要是把谁告诉的说出来,他肯定接受不了。要是不说,这个刘队长可能会想得更复杂,是说了好还是不说好呢?他有点儿左右为难起来。
结语:
枯蒿曾荣耀,坟头展辉煌。
夫妻情意暖,墓碑供桌凉。
阴阳两隔苦,对面甜家常。
临别挥手难,返身有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