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左一右出粪忙,
相得益彰往外放。
躺下一觉没睡醒,
门外来了老队长。
装完了猪圈里上一层的那些泥粪水,下一层就是稠一些的稀粪泥了。为了赶速度,李春闹把猪圈的墙拆得矮一些,这样可以直接站在猪圈里面用铁锨往外放。这时,黄兆云已经把猪食桶拿到河里刷干净送回家去,又从家里找来了一张小破铁锨和李春闹一起除。
他们分别站在猪圈里的左右两边,除起一锨端起来,轻轻地把锨放在圈墙的外沿。然后把锨一偏,让这些稀泥顺着外墙皮滑下去,这样可以不出任何的声响。
平常他们用肩膀抬东西的时候,李春闹用左肩,黄兆云用右肩。不协调,不一致,走起路来很别扭,三走两走就打起架来了,正应了“不是冤家不聚头儿”的古语。今晚两个人站在猪圈的左右两边出粪往外放,李春闹使左架儿,黄兆云使右架儿,一左一右正得劲儿,正合适,这又成了“天生的一对儿”了!
看起来这人情世事,真真是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本是“相克”的,如今却成了“相生”。做那个事不能合作的,做这个事反倒成了有利条件。他们的小花福大命大造化大,造就了个“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夫妇俩你除一锨,我除一锨,劳逸结合,相得益彰,越干心里越舒畅。
两个人大干快上两个小时,猪圈里就旧貌变新颜了,没到了大腿的稀粪泥水,换成了干燥的鲜土。小花在它的窝里躺不住了,爬起来了,来回地踱着快乐的脚步。还不停地用嘴拱,用鼻子嗅,说着它那道谢主人的话语:“哈哈,好好好!哈哈,好好好!”
小花打了一针,又吃了一副药,一顿饱饭。现在又有了这么好的环境,有了好的心情,身体状况一时胜似一时。它在圈内逛了几圈儿,看见主人走了,它也就回到窝里睡觉去了。
李春闹夫妇大干了大半个晚上,既出了力又熬了眼,既筋疲力尽又双目发涩。回到了屋里上床一躺下就呼呼大睡了。
一觉没睡醒,就有人敲打他的门了。
“李春闹,你给我出来!”队长狠狠地敲打着李春闹家的大门,亮开喉咙恶声恶气地高喊着。这一回绝不像马克霞吃了南方女人家的地瓜皮子,王书记来找他时的那样和风细雨。
李春闹就像触了电似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只觉得两眼睁不开,浑身疼。他龇牙咧嘴扭捏着身子,坐在了床沿上。
黄兆云仰面躺着,合着眼问他:“谁找你?”
“王成祥吧,听着好像是他。”李春闹用手背揉一揉眼,穿上用废车胎做的凉鞋,走出去给来人开门。
这前来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王家沟大队第一生产队的队长王成祥。说起这王家沟大队的这五个生产队,是各有特点的。大家根据各生产队社员的特点,编成了顺口溜,在暗地流传:
“一队打;二队唱;三队人好搞对象;四队人穷没毛病;五队张家最有能。”
二队的人都姓李,都有一副好嗓子。他们住在一队的上面,地都在高山上,
往山上挑粪有多累?一担粪挑上去,那真是大汗淋漓。这里把粪一倒下,挑起空筐转回头来就唱。
一队的人能打仗,队长和社员关系紧张,一打仗就撂挑子,就得书记临时给当代理,用他那喊话筒吆喝:“一队里的上坡吧!”;
一队的王姓居多,再掺杂着陈姓、李姓。这家李姓,是从二队下来的,再怎么不济也不好意思掐亏给人家吃。不知为什么,这第一生产队的王姓总是“老母鸡瞎了眼——窝子里拧。”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有一本谁都念不好的经。陈姓李姓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姓王的不好管理。
自从成立了人民公社,一队的队长换了几茬了?恐怕谁也说不清。轮着干;抓阄干;民主选举干……换来换去,又换到了这王成祥的头上。为什么呢?这王成祥看破了红尘,就像是一个深谋远虑的家长,对自己的家人扶正压邪,为了这一大家人过日子,该哄的哄,该骗的骗,学习《为人民服务》,树立典型——“王圣德锄地”“王圣德卖余粮”“王圣德垒地堰”……反正是让他“条条道路通罗马”,达到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就行。
一大早起来,他就来敲打李春闹的大门,这的确是出于无奈。早就有人告上门去——
“李春闹家两口子晚上偷着出粪。”
他要是不“防微杜渐”、“杀鸡给猴看”,现如今七月底,八月沿儿,家家的猪圈内都像是汪洋大海似的,谁家不想把粪出出来,让自己的猪享享福?要是都像他这样把粪出出来,让粪水都跑了,今年种麦子使上粪就等于白使。
再说了,李春闹的妹妹与他老王家作了亲,人家又是外来户,民不告官不咎,他准备这样大呼小叫,虚张声势,走走过场就算了。要是前几年,他非让李春闹写检查游街不可。当个队长不容易,当队长需要社员们拥护、支持。虽说是当干部是为人民服务,到了具体的事情上,伤害了哪一个社员的利益,尽管不是为了他自己,但谁都不会和他客气。
李春闹敞开门,看见王成祥脸上的愠色,装作没有事。仍是彬彬有礼,一口一个表叔地叫着,让他到屋里坐。他越是这个样儿,队长心头的怒火烧得越旺:“你给我滚出来!你把我气死了,你还有脸这样跟我说话!”
结语:
猪圈换新颜,小花有福享。
夫妻累坏了,回屋床上躺。
一觉没睡醒,忽听大门响。
出粪被人告,利益谁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