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猪出去惹了事,
主人气得拿棍子。
评功论苦讲情面,
赔偿铁肩担道义。
一顿美餐以后,大花老母猪回到了它的窝里美滋滋地躺下休息。王书记领着南方女人和她的儿子来找李春闹,李春闹家两口子刚睡觉起来,眼睛还眯缝着。这真是闭门床上躺,祸从天上降。王书记向他们说明了来意,李春闹一听,嘴唇哆嗦起来。他从来就是个好占主动揶揄别人的人,如今有了不是被人家找上门来,这种狼狈不堪简直就要让他窒息了。
他的猪圈不在他的院子里,在他大门外西边的一个闲场里。这猪圈盖得很不错,坐北朝南,六米长,三米宽。墙都是用红石头垒的,靠北的二分之一处高出来,垒成了两面山墙。山墙上加着屋帽子,是用槐木作檩,高粱秸作椽,小麦秸作瓦修缮而成。圈里分上下两部分,猪窝部分高出来,既干净又朝阳。下面的一部分很低,马克霞的屎尿都在那里。靠东面的山墙底下开了一个口儿,那大大的猪食槽就安放在开口处的下面。黄兆云喂猪的时候,猪食就从这开口处倒进槽里。
在猪圈的下半部分,李春闹留下了一个门口。这门口用一块大红石薄板挡着,只有马克霞要找“情人”的时候,才把这薄板敞开,让它从里面走出来。它在前面走,李春闹在后面跟着,向离这里三里开外,养种猪的那一家奔去。老母猪打圈子——自己紧自己,一点儿都不错。都是去惯了的老地方,它知道那里有一个它现在很需要的东西。
再就是它生小猪的时候,李春闹家两口子进到圈里去给它接生。来回地走不方便,就把这红石薄板敞开,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都守护在它的身旁。小猪仔刚生下来,前来订购买小猪仔的就络绎不绝。它生的小猪好喂,长得又快,是王家沟人的抢手货。再加上李春闹价格公平,仗义疏财,每一个小猪过了称,他都让人家一斤分量。别的事他为人不行,那是别的事。在这一点上,没有说他半个“不”字的。
人家的小猪出栏,要挑到集市上去卖。他的小猪不用出门,光亲友邻居就不够要的。他的确给大家的养猪事业提供了得天独厚的有利条件,从干部到社员都打心眼里感谢他。李春闹一听说它的大花老母猪作了错误,走出门去一看,见猪圈已被拱开。到了猪圈跟前看时,马克霞吃得肚子大大的,正在它的窝里美滋滋地睡熟了。事情千真万确,他顿时失去了理智。他到磨沟里拿起一根磨棍,就要把它砸死给南方女人赔不是。
王书记赶忙阻止,上前夺下了他手上的磨棍,很生气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打人别打脸,打猪也要照顾我这脸面。它把圈墙拱开,出去找块地瓜皮子吃容易吗?它要是不饿,能费这么大的事吗?让我看,这猪没有错,都是人慢待了它!不管怎么说,猪是好猪,给咱们提供了这么多的好小猪,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你不检查自己的错,反倒要把它砸死,这样也太不公平了吧?”
“谁叫它跑出去糟蹋人的?不打死它,难解我心头之恨。”李春闹转过头去问黄兆云,“昨天下午你没喂猪吗?”
黄兆云早就想起来了,她说:“喂是喂了,打了夜班回来时九点多了,只给它倒上了一桶清水,扔上了几块地瓜皮子。”
“你看看你,怎么不给它做点儿猪食?”李春闹抱怨了他老婆一句。
“你就知道怨我,你自己干什么去了?我还想着给它块地瓜皮子吃,给它点儿水喝。你连这个也没有,就知道喝你那猫尿骚。”黄兆云并不买他的账,话语里充满了火药味。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都是我的错。我赔地瓜皮子,上囤里扒干的,要多少就扒多少!”
李春闹显然是在说气话。
“不要说气话嘛!”王书记说,“事情已经出了,咱就得就事论事。反正地瓜皮子已经被猪吃了,也没糟蹋了,还省下了做一顿猪食。咱去看看它吃了多少,就赔多少。”王书记这样劝着,生怕他们伤了和气。
在王书记的主持下,他们来到了南方女人晒地瓜皮子的场地。王书记和李春闹一看,心里凉了半截。原来马克霞吃瓜干儿,并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挨着一个地方规规矩矩地吃,整个场地都被它践踏了,还拉上了好几排猪屎。
论庄亲,李春闹得叫那南方女人嫂子。李春闹这人有些时候并不是糊涂透顶,讲起理来还很有“铁肩担道义”的勇气。他先向她道了歉,又向在场的人说出了赔偿的方案。
他说:“嫂子,太对不起啦!这些地瓜皮子你也没法吃了,我也脱不了喂猪。队里分这些地瓜时我知道,你这些地瓜皮子是五百六十斤鲜地瓜切的,我就赔给你五百六十斤鲜地瓜。叫我家你大妹妹给你切出来,晒上。到干了的时候,你就去拾那个。这些脏了的算我的,等到干了以后,我拾了家去喂猪,你看行吗?”
南方女人一听很激动,撇着腔说:“哎哟我的妈,我这大兄弟真讲理!你只管给我五百六十斤地瓜,我叫小孩儿去挑,你来拾这些地瓜皮!”
争着不足,让着有余,一场风波就这样结束了。从此,李春闹的大花老母猪——马克霞,被书记“棍下留情”的高贵名誉也就出来了。
结语:
美餐很舒服,狼狈要窒息。
气得拿磨棍,打死赔不是。
支书讲公平,利益巧分析。
现场太难看,赔偿很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