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笔山庄的人都已经回去了,可梁华还待在江城中,因为他还欠叶翎一顿酒,别人都说叶翎早已忘记他了,像梁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结识像叶翎那样的英雄。
他也没有解释,前几****去看叶翎,叶翎说这两日就会老找他喝酒的。
可他怎么还不来呢?
自己身上的钱已经所剩不多了,今天之后,付了房前,可就没钱请他喝酒了啊。
梁华越想越着急,在客栈门前来来回回走着,外面的雨好大,兴许是因为下雨,所以他才没来吧。
“梁少侠,还等着叶公子啊?”客栈中,有人看着梁华问道。
梁华回头,赦颜一笑,没有回答,又看向外面。
“别等了吧,今天他肯定来不了了,你看雨这么大,把身上的酒钱留着,回去的路上也方便许多。”又有人道。
梁华还是没有说话,眼中有些失落,这么大的雨,他真的会为了自己,走这么远的路?他缓缓转身,收拾下行李,明天就回去吧。
在他转身的时候,雨幕中,有一人撑伞走向客栈,他一袭白袍,一头白发,背负一柄长剑,面色微微有些苍白,下身的袍子沾染了几滴泥土。
少年走入客栈,关掉油纸伞。
客战中所有人便齐齐看向他,这个人,曾一剑金刚杀玄象,曾面对天玄宗掌门不退缩,曾一声“剑来”,两柄短剑飞天玄,抵抗龙象镜高手,曾让天下群豪和江城百万黎民齐跪伏…即使江城很多人都学着他的装扮,都染了白发,可真正的他,那一双丹凤眸子,那出尘的气质,谁能模仿?
这样一个人,竟然真的为了一个神笔山庄的少年,大雨赴约?
所有人不由得抬眼去看那垂头上楼的少年,简单的衣着,属于那种随便扔到人群中就找不到的人,这样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少年,怎就让那个满身传奇的少年不惜带病冒雨而来?
似乎感受到众人的眼神,梁华站住脚步,微微抬头,缓缓转身,看到一袭白衣,一头白发,一个轻微的笑容。
等待了要等的人,梁华却是愣住了。
叶翎先开口道:“这个时候开始喝,应该不晚吧?”
梁华急忙下楼,一边喊道:“小二,上酒。”
————
初春时节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一连下了两日的雨,便又转晴。
李府的人已经完全走了,只有叶翎一人,此刻他打理着包袱,将李府锁上,这一锁,就不知什么时候才有人将之打开了。
这一次,叶翎真可谓是孤家寡人一个了,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叶翎走出巷子,便遇上迎面走来的聂政,聂政还是一袭黑色长袍,身后跟着两个黄衣婢女,他先开口笑道:“知道你今日要走,也知道你孤家寡人一个,就来送送你。”
叶翎笑道:“有太子殿下相送,可胜过千军万马啊。”
聂政轻轻抬头,两个婢女便上前,一个拿着酒碗,一个拿着酒坛。
聂政先取了一个碗,那婢女便将剩下的一个递给叶翎,叶翎接过碗,另一名婢女便上前给叶翎倒了一碗酒,然后回到聂政身边,给聂政倒了一碗。
聂政举碗笑道:“我就不出城送你了,这一碗酒喝下,希望我们能永远是朋友。”
叶翎举碗道:“不管朋友敌人,再见时,一醉方休。”
聂政点头道:“干!”
酒干,碗碎。
叶翎负剑前行,向东。
聂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转身,向北。
江府中,有一袭紫衣提剑出门,奔向江城城头,接着,有三千兵马聚集,亦是奔向江城以东。
苏图商会,有鹅黄长裙爬上天鼎桥,一路向东而奔。
有一艘小船,顺江而飘,在船头上,立着一袭白衣,白衣白发,背有春秋,手有阴阳。
两女同时奔上江城城头,紫衣拔剑,起舞,一舞倾城。
鹅黄长裙只是望着,期望他可以回头看一眼。
白发少年回头,看向江城城头,有一女舞剑道别,有一女含泪而望。
他只是微笑着挥了挥手……
待得小船消失,待得白衣已逝,两女才缓缓回神,两女相看,有敌意蔓延,然后缓缓消失,如今,他都已经走了,她们之间,再敌对又有什么意思,她们之间,岂不都是一样么?
这一日清晨,白发离江城。
江荷回到家中,却不见父亲,也不见虎符,便骑马冲出江府,向东沿江狂奔。
碧玺回到家中,便将自己锁在屋子中,提笔,落笔:
朝露重重湿花蕊,蝶儿翩翩把茧蜕。
晨辉斜映春江水,江水东去永不回。
江城楼上望君去,江城楼里盼君归。
城里城外透心凉,自此妾心锁深闺。
君去春也去,君去何时归?君去可还归?
“咔嚓!”
一声脆响,诗未完,墨未干,笔已断!
这一日起,所有人只知道苏家有个聪慧过人的大小姐,却再无人见过她。
叶翎顺江而下,才离天璇十八峰,前方江面上,有战船十九,十九战船一线排开,拦江而待。
中间一艘战船上,云州持节令江庆明负手而立,江风吹得他一身华服来回舞动,在他两边,甲士林立,阳光下,战甲闪闪发着寒光。
叶翎立在船头,亦是负手而立,江面上,那一艘小船却是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战船十九,甲士三千,持节令大人如此送行,可让叶翎诚惶诚恐啊。”叶翎立在船头,朗声道。
江庆明朗声回道:“叶公子曾天玄一怒,群雄跪伏,自不把这三千甲士放在眼中,我也是奉命行事,实在别无他法。”
“走!”叶翎一声冷喝,小船如离弦之箭,一下向着前方射出,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痕!
战船高足有三丈,是以当小船靠近时,已看不到叶翎的踪迹,一道白虹冲天而起,正对江庆明。
江庆明后退,无数甲士上前,手中长矛刺向冲起的叶翎。
“去!”
一声冷喝,两道光芒自他袖中飞出,一红一蓝,红者如火,蓝者如冰。
叶翎先出两仪剑,再拔春秋,一剑砸下,身随剑落,甲板上的甲士已被逼退一丈,叶翎身体才落在甲板上,无数长矛刺来。
两仪剑带起两道光芒,沿着叶翎身体一璇,将所有长矛挡开,叶翎手上春秋剑向前一递,身随剑走,硬生生在甲板上开出了一条通道。
江庆明不断后退,却有甲士不断上前,十九条战船练成一线,就好像在江面上搭起了一座大桥,而此刻叶翎所在的位置,便是大桥顶端。
叶翎一剑流星赶月杀到战船中央,剑势再变,横扫千军九式荡出,不断有甲士被扫下大船,坠入大江。
叶翎一剑接一剑,向着右边而行,当他第四剑三十六式走完,已站在右边第三艘战船之上,而他白发尽散,白衣染血。
如今已跌至宝象镜中期,虽然有阴阳家两仪剑护身,但他并不熟悉两仪剑的驾驭,对上三千训练有素的甲士,唯有尽快脱身,不然早晚被活活累死。
甲士根本不给叶翎喘息的机会,待得他剑势缓慢下来,便继续冲杀上去。
叶翎一提春秋,向前递出,一剑气贯长虹砸下,无数甲士向四面飞出,鲜血飞洒。
一剑进一船,还剩五船。
后方,甲士不断冲击而来,前方无数甲士挡道,左右两边是滔滔江水。
不可退,唯有进。
当叶翎站在最后一艘船上时,全身已有多出伤痕,脚步也有些踉跄,更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春秋剑伤,占满鲜血,两仪剑放着光芒,在他左右两侧缓缓漂浮,只是光芒比之先前,不知暗淡了多少。
水中,有甲士一千,或死或伤,船上,有甲士一千五,各持长矛,岸上,有甲士五百,盯着叶翎。
战船离江岸一丈,叶翎几乎使出全身力气,一跃到江岸上。
五百甲士同时围上,剑芒再涨,一剑春秋破金刚!
这一剑,能破金刚体魄,也能破甲一百!
只是这一剑出,叶翎已全身无力,才冲出包围,脚下一软,两仪剑落地,身体前扑,有春秋剑支撑。
江岸上,有一袭紫衣快马而来,还未靠近,便弃马狂奔,手中长剑一扫,将两名甲士斩杀,所有甲士一怔,不敢上前。
紫衣女子弃了长剑,扑到白发少年身边,白发尽散,鲜血染红白衣,桃花眸子中,有泪光闪动。
“谁敢上前,我便杀了他!”紫玉女子开口,语气森然。
战船上,江庆明挥手,甲士尽退,岸上,十九战船快速散开,鲜血也随着江水向东而去。
威风自江面吹来,白发随风摇曳,与青丝交结,鲜红衣衫,染着大紫长裙,握着春秋的手,颤抖不已。
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江荷双眼中的泪珠终于滑落,她看到他昏迷前,对着自己微微一笑。
白衣已鲜红,映着他的笑容,是那么的好看,却有那么让人心中揪痛。
江荷不明白那位太子为何要这般对待叶翎,他们不是朋友吗,为何要让他白衣尽红,又为何偏偏让自己的父亲出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