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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阳山日出

江南的六月的天是多变的。

正所谓烟雨江南,也不过是江南六月的写照罢了。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走出酒楼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霏霏细雨。六月的雨,湿漉漉的气息散发在街道里,街道两旁的商贩已经所剩无几,唯有的几家仍在雨中的小摊也在赶忙收拾着东西回家。

阮茴衣又转身跑进酒楼里,取了一把伞来。

宜淸呆呆的望着天空垂下的雨幕,眼里闪过一丝黯然。

他低语,声音轻的仿若虚无:“不能和姐姐一起放风筝了。”

阮茴衣抓住他的手,将一把伞递给他:“想什么呢?雨越来越大了,我们回去吧。”

他接过阮茴衣手中的伞,不紧不慢的跟在阮茴衣的身后。

回到丞相府之后,宜淸就一直坐在窗户旁望着窗外不绝的雨幕发着呆。

阮茴衣小憩了一会,醒来之后发现宜淸还在呆呆的坐在窗户旁。

她走到他的身后,驻足:“宜淸好像不开心?”

宜淸转过身来,摇摇头。

阮茴衣捧起他的脸,细细的看着他的双眸:“不要骗我,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因为下雨了,不能和姐姐去放风筝。”

:“为什么想去放风筝?”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和一个人说说话。”

:“恩?”阮茴衣疑惑的望着他。和谁说话?

:“每次我去放风筝,她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宜淸摇摇头,一脸的迷茫。

:“她是个女人?”

莫非是宜淸的梦中情人?天呐,她在想什么呢?这么单纯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梦中情人呢?

…不过,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恩。”

:“她长什么样?”

:“我不知道,她很温柔,总是对着我笑……”

他又欲言又止的望了阮茴衣一眼,眼睛里满是疑惑和迷茫:“她和姐姐长得有些像。”

:“噗~”阮茴衣差点一口气笑喷。跟她长得有些像,莫非宜淸的梦中情人就是她?可是她才认识他多久阿。

:“姐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宜淸有些不安的扯扯茴衣的衣袖,害怕她生气。

阮茴衣温柔的朝他笑笑:“这证明姐姐和宜淸有缘阿。”

宜淸咧嘴一笑,点点头,缩进了茴衣的怀里。

入夜十分,茴衣望着宜淸俊美的侧脸,忍不住问道:“宜淸,你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吗?”

宜淸摇摇头:“不知道。”

茴衣定定的望着他:“宜淸,你好好想想。”

:“为什么?”

:“……因为,姐姐要送你回家。”

:“那以后是不是见不到姐姐了。”

:“不是。只是姐姐不能让你一直呆在这里。”

:“为什么?姐姐不想见到我吗?”

:“不是。只是宜淸的家人会担心。”

宜淸低头,神色有些黯然,轻声咕哝着:“他们不会担心的。”

:“恩?”茴衣没太听清他的低语,只以为是宜淸不愿离开。

宜淸抬起头来,眼里泛着忧伤,轻轻唤了唤她的名字:“茴衣…”

茴衣愣了愣,有些惊讶:“宜淸叫我什么?”

:“茴衣…。。”

:“恩。还是喜欢宜淸叫我姐姐。”

:“姐姐。你带我去看日出好不好?。。。宜淸从来没有看过日出。”宜淸望着她,明亮的眼眸里满是恳求。

茴衣呆呆的望了他一眼,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好。”

为了和宜淸一起去看日出,阮茴衣拿出了她最老套也最实用的方法来蒙骗他那忠厚诚实的老爹,那就是——装病,不去请安。

从前为了偷溜出府玩不让爹爹发现,阮茴衣没少装病,只是每次她装病不出一两天此病必然自动好,而为她来看病的大夫也说她没有什么大碍,当然,这是因为,为她看病的大夫就是她亲爱的师父,江长月。

也不知这一点是由府里哪个多嘴的下人传出,自此大街小巷对她的评价又多了一项——体弱多病。

于是她成了京城中大街小巷皆知的美人——容貌倾国倾城、才艺冠绝天下、体弱多病、羸弱如弱柳扶风,温柔含蓄,简直江南女子的典范。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什么倾国倾城,才艺冠绝天下,都是胡扯,含蓄温柔更是跟她挂不上什么钩,面容清秀,才艺普通的她,也就勉勉强强跳舞还拿得出手,而她唯一得到师父一点真传的就是师父冠绝江湖的医术和武功。武功虽说不上很厉害,但唬唬人,自保还可以;医术虽然冠不了江湖,但也能救几个不垂死的人。

照例她装病跑出去玩,然后可怜的小荷就瘫在床上负责装病。幸好爹爹每日事务繁忙,倒也没那么多闲心来管她。

京城之外五里,城郊接壤之处,有山名阳。山上风景如画,且常年有猎户举动,倒也十分安定。

茴衣和宜淸雇了一辆马车,驶过山坡,到达山顶上。

一上山,茴衣就感觉一阵清爽的风迎面吹来。这样惬意的感受,是她从未曾有过的。只是她第一次来山上看日出。

茴衣张开双臂,让自己的身体舒展在风里,她迎着风跑到山崖前,然后坐在了一块石块上。

她转头朝还呆愣在原地的宜淸招招手:“快过来呀,还发什么呆。”

宜淸回过神来,呆呆的朝她一笑,乖乖的走到她的身侧坐下。

太阳还未曾浮出地平线,茫茫的天际弥漫着一层轻飘飘的白雾。

白雾远处,挂着一片淡淡的,桃红色的云霞。它不那么浓重,也不那么清淡。渐渐的,桃红色愈渐浓烈了起来,由近及远的渲染着天边的白云,那愈渐浓烈的色彩,仿若农田间采桑的清秀少女初入戏台,画上的并不淡雅的红妆,但因是美人,也就‘淡妆浓抹总相宜’了。

柔和的光晕渲染在茴衣的脸上,她闭着双眼,深深的呼吸着这一刻自由的空气,享受着阳光带给她的舒适。

宜淸转头,呆呆望着她清秀的侧脸。此刻她脸上覆着的柔和光晕,让她显得格外的温柔和温暖。

他静静的望着她,望着她小小的脸庞,略尖的下巴,和脸上带着的丝丝青涩,饶是心智不完全,他也能够感觉到,身旁的人和他一样,也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也需要被人疼爱。

:“茴衣。”宜淸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来,宜淸的眼神明亮而略带着忧伤,望向她眼里的温柔仿佛都要将她沉溺。茴衣愣了愣,此刻的他仿佛一点也不像是个呆儿。

:“宜淸,你…。”

:“姐姐。”宜淸嘟着嘴,然后一头钻进了茴衣的怀里:“姐姐,你以后还会陪我一起看日出吗?”

阮茴衣看着他此刻如同孩子一般撒娇的模样,摇摇头笑笑自己真是想多了。她点点头,道:“会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陪你一起。”

:“真的吗?会不会有一天,宜淸走着走着就和姐姐走散了呢?”

:“不会阿。我们不会走散的。”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呢?”

:“那姐姐一定会把宜淸找回来。”

:“好,那宜淸就站在原地等姐姐。姐姐,你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哦。只要姐肯来找宜淸,宜淸就永远也不会走丢。”

日光愈来愈烈,宜淸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她的肩头睡着了。阮茴衣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忍不住暖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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