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心愁?是身愁?若非心愁,何事锁眉头,若非身愁,为何弱冠之龄移步慢如牛。夕阳落人头,翠竹竿化作龙头拐,鱼儿不跳任风吹,随水流。
若是寻常鱼儿跳心中烦闷时,他总会发泄出来,全然忘我,棍随意动,毫无章法可循,便是河边洗衣的妇女使的大棒都比他强。无论身在何处,挥完便倒头大睡,借以忘忧。有一次醒来却发现身在官府大牢内,原来他在当地有名的员外郎家纳妾时,发了癫疯,大闹一场,让官府抓了,员外郎使钱要将他往死里整,结果自是员外郎一家被鱼儿跳屠了满门,只留下那房小妾,自此阎王之名便响彻江湖。当有好事不怕死的人问他为何单留那房小妾时,他便道,他只杀有根之人,小妾是风尘中人,本就是漂泊无依的浮萍,这是后话。
他这次身中奇毒,上下山已让他气力将竭,全凭着一口气,追逐着‘寒光’,到现在早已没了力气,又心中苦闷,便只有没有目的地随着官道走,他累,但他不能停下,稍不留神忧愁便要爬上眉头,他生平只有两件事能让他烦恼,却在一天之内让他碰了个遍。再坚硬的外壳,也抵不住一语中的的轻声细语。因为人的心终究是柔软的。
云容容,风淡淡,走啊走,眼前的路似乎没有尽头,半晌不见村景。不见村景,却闻饭香。似乎寡味,似有肉糜,似雪中梅花味,香飘十里,再嗅鼻已醉。
“鱼大侠你再慢点我可要把另一个鸡腿也吃了”
鱼儿跳恍惚间看到前面一个身影,一身青衣,袖子被挽在臂弯处,手中的鸡腿即使在炎炎夏天也冒着热气,再细看,那人双眉如剑,眼睛半弯,透漏着惹人恼怒的笑意,嘴巴油滋滋的,一点儿风度没有,还有一脸的稚气,但即使如此,也掩不住少年潇洒的神态,少年本就多潇洒之人,此人更是其中翘楚。
“你不是走了么”鱼儿跳口中虽然责备,但眼睛早已盯住那炭火上架着的半只鸟,他早已饥肠辘辘,哪里顾得旁边一脸笑意的少年,便上前撕下剩下的一只腿,大快朵颐起来,口中不断发出啪兹啪兹的声响,炭火独有焦香味夹杂着肉香一股脑儿窜进了鱼儿跳的身体里,鱼儿跳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激灵,便是飘香楼的大厨也做不出如此好吃的肉鸡。
“肖蝶舞...想不到...炭烤野鸡也能做的如此美味”
肖蝶舞哈哈大笑,“碳烤野鸡,若这九色鸟生前若知道被人喊做野鸡,怕是要托梦也要带走你”
鱼儿跳一边撕下一块肉,一边囔囔道“那叫什么”
肖蝶舞略一转睛,便开口道,“碳烤野鸡不若叫浴火凤凰”
鱼儿跳啐了一口,“江湖人哪有这些弯弯绕绕,教你的师父一定是个老学究”
肖蝶舞神情黯淡,却又很好地掩饰过去,“哈哈,老学究,若师傅知道被人叫做老学究,你定然活不过明天”
鱼儿跳扯住九色鸟的脖子,拧下那颗九色鸟的头,‘嗖’的一声扔向肖蝶舞,肖蝶舞转身躲掉,“请你吃鸡冠,要你做官,不识好人心”
肖蝶舞见他暗算自己不成,还如此脸皮厚地解释,不禁气笑道,“小子我宁为牛后,不为鸡首”
鱼儿跳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碗“我说你教训我一顿为何去而复返,还专门烤野鸡给我,恐怕是为了这东西”
肖蝶舞正色道,“我虽因此物而返,但劝你寻伴之事,却发自肺腑”
鱼儿跳收起碗来,将最后一口肉吃得干净,用手擦了擦嘴上的油,在身上胡乱抹了两下,开口道,“我既然吃完了你的东西,那我们便是酒肉朋友了”
肖蝶舞为之气结,接口道,“既是酒肉朋友,必是有酒有肉,你只吃了我的肉,还没喝我酿的酒,所以我们还不算酒肉朋友”
鱼儿跳已向肖蝶舞的方向走去,“吃了你的肉,没喝你的酒,那你便是我的‘无酒朋友’”,说着鱼儿跳在寒光面前停下来,宛如情人般抚着它的鬃毛,在它耳边轻声细语,肖蝶舞不放心他,怕他伤害寒光,寒光虽然是蔡元中赠送给他的马,但常年被蔡行中征用,作为正主的他却没骑过几次。若是被鱼儿跳伤害,岂不悔之晚矣。
却见鱼儿跳翻身上马,‘寒光’后退蹬地,前腿腾空,宛如一只站立的黑熊,声势赫人,鱼儿跳的双腿紧紧地夹住寒光,整个身子贴在马上,看起来虽时都有坠马的危险。
肖蝶舞眼看此景,却淡定下来,一脸挪揄道,“鱼儿跳胆子不小啊,我当年降服月光,虽然只摔过一次,可那一次便躺了三个月,你若是...”
活还没完,寒光已翻转马头,弃肖蝶舞而去,鱼儿跳放声大笑,纵声大喊,“若是什么,肖蝶舞,既然我们是‘无酒朋友’,那‘寒光’我就当是你的见面礼了,哈哈哈哈...”
举目无亲,万里苍茫,只留下肖蝶舞一声苦叹。
西风吹梦断,劝君莫恨长生天,自古来,皆是新人换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