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瞪大了眼睛,差点背过气。
跟前的一张蜡黄的脸,满脸的褶子,凹陷的眼珠子,干巴巴的笑容,一口的黄牙。
瞎子爹就这么站在我身后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是在看我还是看什么,很诡异,他明明看不见。
“瞎子爹,你吓死我了。”我喘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手心都是湿的,到现在还在打摆子。
然而,瞎子爹似乎没听见我说话一样,站在那里干巴巴的一直笑,接着,空旷的葬仪馆子里发出了“咯咯咯”的小孩子的笑声。
声音很尖细,也透着一股邪性。
我大骂了一句,哪家的野孩子跑到这来啦,还不赶紧回家吃饭,你妈喊你呢!
可是我骂完,我就慌了,因为那笑声“咯咯”的反而没消停,还越来越响。
我害怕,咕噜着眼睛,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脸皮不脸皮的,很利索的躲在了瞎子爹身后,发现他身上凉的很,就跟那棺材里的死人一样。
可是害怕的情绪已经将我搞得精神紧张,我直盯着那西走道拐角处。
瞎子爹满是褶子的脸上挂着干巴巴的笑,而后他慢慢的抬起来了枯瘦如柴的手臂,指着那西走道的拐角处,喉口间竟然发出如同蛤蟆一样的声音“咕咕”的叫,就像是嗓子口卡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很难听。
可也正是这样,这葬仪馆子里诡异的笑声消失了。
我还是害怕,问瞎子爹刚才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毕竟这么阴森的地方,出点什么古怪的事,也是常有的。
不是我迷信,而是听我二叔以前念叨的这些事,恐怕那个时候二叔就在练我胆子了。
瞎子爹不吱声,摸摸索索的坐在了老桌案的后面,然后喉口间发出“呜呜”的声音,指了指自己的干裂的嘴巴和凹陷的眼睛。
原来瞎子爹不光瞎,还是哑巴!
我忽的感觉这二叔开的葬仪馆子透着一股邪气,门口放着一个又瞎又哑的老人,真是不担心招贼的。虽然贼人也不敢到这鬼地方偷东西,万一偷了死人的东西,那可就不好办了。
到了晚间,外面天黑的很,风也刮的大,我草草的吃了几个馒头,就睡在了那间杂货间,暂时是我的三分小居室。
因为夜里风大,而且葬仪馆子里透着股阴寒之气,所以我特地的加了床辈子,虽然是这个六月季节了,但是总感觉冷,骨子里的冷。
我躲在被子里,侧着身子盯着那门口,杂货间只有十平方左右,刚好够我放床板子的。
也许是今天累了,我的困意很浓,迷迷糊糊的就开始睡着了,正当我睡意朦胧的时候,“哐当”一声,把我吓醒了。
我看了眼窗子口,外面黑得很,还有老槐树张牙舞爪的影子,风使劲的往里吹,窗子被吹开了,没办法我只能起身,小手小脚的去关了窗子,然后再躲到被子了,可是不管我怎么睡,就再也睡不着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就跟打了鸡血似得,俩眼睛一直盯着那门口,门缝还算宽,可以看到那西走道尽头蒙蒙的红光,那里是停尸房。
杂货间在东头,与西头正好相对。
我就这么直勾勾的透着门缝看着那尽头微弱的红光。
耳朵里不知怎么的,突然传来似有似无的唱大戏的声音,是女子在唱大戏,还是黄梅戏。
“铛铛咚敇咚敇”
我皱着眉头翻了个身,以为是瞎子爹大半夜不睡觉,在听老式收音机。
闭上眼睛,我也不想再想,可是慢慢的我就觉得不对劲了,那唱大戏的声音越来越近,远远的就到了我的后背。
我猛地一睁开眼睛,背后好似有女子在唱大戏,声音特别清响,舌尖绕的那种,还有“呼呼”的袖袍甩动的声音。
“郎君,你阔曾记得娘子……”
我捂在被子里的手心都在冒汗,瞪着眼睛就是不敢回头,可是这样几分钟下去,黄梅戏的声音没有断,我心里一横,死就死吧,猛地一扭头,快速的看,可是什么都没有,那唱大戏的声音也骤然停止了。
我满头的冷汗,呼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门口,吓得我从床上直接滚了下来。
“哎哟。”我痛叫了一声,赶忙捂着自己的嘴,憋住。
因为,透过那门缝,我看到走廊里一个穿古代戏服女子的背影,打着一盏殷红的灯笼,不是走,是飘悠悠的飘向那西走道拐角。
我害怕的浑身哆嗦,大气不敢出,扒在门缝看那阴森森的穿着戏服女子的身影,莫不是女鬼?!
来索命来了?
我心里激灵灵的吓了一大跳,赶紧的关紧了门,一屁股坐在门后面不敢出声,耳朵竖的尖尖的,听着门外的响声。
“郎君,你阔曾记得娘子……”
唱大戏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死一般寂静的葬仪馆子里,显得格外的渗人。
我忙着挪到床边,翻出自己的包,掏出一个老式的小灵通,急忙忙的拨打了二叔的电话。
“快点快点,快点接啊。”我急乎乎的在杂货间来回走,不时的弯腰看着门缝外的情况。
“喂,谁阿?”小灵通那头传来二叔有些醉醺醺的声音。
“喂,二叔?你在哪呢?你快回来吧,闹鬼!”我压低着嗓子说。
“啥玩意?狗娃子啊,什么闹鬼不闹鬼啊,你要是害怕找你瞎子爹挤一挤,睡一觉就行,别尿床了啊,老解家可没有怂包蛋子……”
说完,二叔那边就挂了,很显然他喝多了。
我急着骂了一句娘的格老子,又打了过去,可是没人接,接着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
正当我准备再打一个的时候,杂货间的门被一股阴风猛地吹开了。
“哐当”一声。
我眼前古戏服一闪,一个打着红灯笼的女鬼,低埋着头,一头的瀑布黑发直接拖到了地上,一双猩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我,她一把抛下手里的红灯笼,扔在地上,登时那地上就跟撒了血一般。
女鬼伸出一双铁青的手臂,指甲都有半掌长,乌青发紫,扑上来裂开猩红的嘴到耳朵边,舌头都是发紫的老长了,上来就要咬我。
我当时就吓得魂都没了,大叫了一声:“鬼啊!”
不知道我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那扑过来的唱戏曲的女鬼,手里抄起木板子就砸了过去。
可是女鬼力气大,一把抓住木板子直接掰断了,一巴掌呼过来,发紫的指甲直接抓烂了我胸口的衣服,顿时血水就渗了出来,我整个人也顺势横飞出去,撞在杂货间存放的一排竹子上。
“啪啪啪”
一排的竹子顺势倒下来,压在我身上,我惨痛的叫着,捂着脑袋。
“咕咕!”
瞎子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打着一把老旧的挂手电,很大的那种,拎在手上的,喉口间叫了几声,那女鬼阴戾的“桀桀”叫了一声,就钻进了墙里不见了。
……
我坐在二叔的房间里,给自己手上、胸口破皮流血的地方上着药,是瞎子爹带我进来了。
二叔的房间比我的要好多了,地方宽敞,床铺又大,摆了不少拜佛求神的玩意,有香烛,符纸,八卦镜一类的东西,还有一股浓厚的檀香味,看来二叔平时没少折腾这些玩意。
倒是二叔床头挂着的一串的小木牌牌吸引了我的注意,很小的那种木牌子,只有半个巴掌心那么大,上面用红朱砂写着潦草的字,还画了一些看不懂的符纹。
我也只是瞥了一眼,没有细看,瞥着屋里的瞎子爹,声音发抖的问:“瞎子爹,刚才那是鬼吗?”
我到现在还怕着呢,心里已经把那个不靠谱的二叔给骂了个遍。
“呜呜。”瞎子爹听得见我说的,手指划来划去的,我也看不懂,也就没多问,等着二叔回来就跟他告别,这里我是待不下去了。
太邪门了。
这头一天晚上就撞上鬼了,我招谁惹谁了这是。
而这个时候,我屁股兜里的小灵通突然响了,很响,吓了我一跳,我气着的拿起来接通了,就听见那头传来二叔急赤赤的骂骂咧咧的声音。
“狗娃子,你他娘的干了啥,馆子出了什么事?”二叔的语气很急,还听到他踩摩托车“嘟嘟”的声音。
“二叔,闹鬼啦!我要回家!”我急的差点哭出来,好不容易听到二叔的声音,他给我劈头盖脸的骂。
二叔骂我是孬种,说他马上回来,让我在他屋子里不要出去,好好待着,外面有声音也不要出去!
我不明白什么情况,但是知道二叔肯定知道馆子里出了事,才急着回来。
我在屋子里待着,瞎子爹打着手电走了,我想让他陪我,可是他不肯,摇摇头“呜呜”的就走了。
我一个人在二叔的屋子里也害怕,为了壮胆子,点了三根香,祭拜了菩萨,然后抱着八卦镜坐在那里等。
这等着等着,我就又开始迷迷糊糊的想睡觉,因为是后半夜了,实在扛不住。
就在我迷迷糊糊的睡着的时候,二叔床头挂着的那些木牌牌开始抖动起来,发出“嗒嗒”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