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莞低头盯着牛奶盒,想要捡起来,却在还有很远的时候看到曲清歌的高跟鞋落了上去,牛奶渐在她的裙子上,然后一滴一滴滑落。
“别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我不需要你的特别对待,也不屑!”
坚硬如铁的一句话,带走了曲清歌最后的隐忍,她没有再看闻莞的表情,提着纯黑色的包离开了教室。
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空荡荡的教室里飘散着牛奶的香味和眼泪的咸涩,门外的男人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步一步的跨下了台阶。
“难过吗?”
闻莞点头又马上摇头,“不难过,她只是不了解我。”
低不可闻的叹息在身后响起,闻莞委屈的说:“苏老师,我的脚是不是断了?很疼......”
黑暗里闻莞看不清苏齐的表情,可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敢放肆的看他,朝思暮想,魂牵梦绕。
苏齐的沉默取代了她心底侥幸的依赖,闻莞想,他果然是一点也不在乎的。
闻莞一手撑在地上,一手抓着桌边站了起来,单脚跃上一级又一级的台阶,狼狈不堪。
苏齐的压抑忍耐,都在她快要跌倒在门边的时候烟消云散,他快步走过去,有力的胳膊穿过腋下,腿弯。
闻莞笑了,黑暗里她笑出了眼泪。
“苏老师,马上要上课了,学生会看到。”
“没关系,我把电闸拉了。”
“嗯......”
有人趁着黑夜放肆,有人借着月色任性,黑夜给了她们最好的伪装,也给了她们懦弱的理由。
离开教室以后,曲清歌脚步虚浮慌乱的踏在水泥路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无情和冷漠,潜意识里她又回去了那个让她有一刻安心的地方。
操场边的台阶上,曲清歌虚虚的坐着,强烈的心跳和乱如麻的脑子提醒她,她的情绪又到了失控的边缘。
曲清歌趁着自己还清醒,拿起手机想要给许尔焓打电话,可在按下电源键的时候发现BA的电话一直就没有挂断,她试探着开口,“BA?”
“......”沉重的呼吸深在听筒里蔓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就在曲清歌快要拿不住手机的时候BA才出了声,“清儿,你想做什么?”
你要对她做什么?对那个无条件对你好的女孩儿做什么?推开她,你本就不富足的世界真的会所剩无几。
曲清歌的脑子乱的让她听不清楚BA的话,只是凭着本能说:“BA别问好不好,我难受,你让尔焓来接我,我在......”
地址曲清歌没有说清楚,她说不清楚。
另一边的BA匆匆挂上电话,慌张的给正在加班的许尔焓打了过去,“尔焓,清儿出事了,在学校!”
一个电话,同时慌了两个男人,一个在清醒里担心,一个在慌乱里崩溃。
“清儿,求你......”
======
月光下,来接卫柠下课的沈亦杋闲庭信步,安然自在,月光独有的清冷之意不仅没给他披上寒凉的外衣,反而无端多了几分柔和与清淡。
因着卫柠不想让同学闲言碎语,沈亦杋这两年极少出现在学校里面,接送卫柠也都是在门口,若非今天实在闲的无事,他也不会在这里闲逛着等还有两个小时才会下课的叶柠。
也许是月色引人,他走着走着竟然错过了去苏齐办公室的路,摇摇头嘲笑了下自己才往正确的方向走去。
理工大的操场有几条学生踩出来的路,其中一条通向实验楼,起点就是操场的护栏,是距离最短的路,沈亦杋一想到这,索性绕进了操场,打算翻过护栏抄近路,多少年不曾干过的事,他竟然有些隐隐的激动。
昏黄的路灯照亮了脚下的路,虽淡仍可视物,所以,当沈亦杋绕到护栏底下时,一眼就看到了侧躺在地上的曲清歌。
她毫无防备的躺在那里,脸上的表情痛苦疲惫。
这个女人想杀卫柠,沈亦杋此刻最好的选择也许是先下手为强,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到底还是做不出什么有违道德底线的事,于是,他选择了漠视。
她的死活,与人无由,与他无关。
“为什么......要让我死......为什么......”破碎的声音自唇间溢出,已经爬上护栏的沈亦杋被那句断断续续的‘为什么要让我死’截住了脚步。
他是个对陌生人很无情的人,却偏偏被她苍凉的言语触动,心跳有一刻钟的静止,只为了听清她寂寞的低语。
脚步声渐近,曲清歌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艰难的睁开眼睛,一个瘦高的身影停在离她三尺的地方,昏黄的路灯朦胧了他的轮廓。
“阿亦......”
“清儿!”
模糊的‘阿亦’被急促的‘清儿’掩盖,沈亦杋只看到了她的嘴型,什么也没有听见。
等他想要靠近再看的清楚些时,许尔焓已经把她揽入了怀里,画面在那一瞬间静止,风不动云不走,曲清歌找到了依靠,而他也该离开。
“清儿?我来了,不哭,我们回家!”许尔焓急切的抱起曲清歌往出口走去,在两个男人彼此擦肩的时候,冷风过境,火山喷发,情绪爆发的如山崩地裂,原因无他,都是为了心爱的姑娘而已。
“看好的你的女人!”沈亦杋说。
许尔焓讥诮的勾起嘴角,“彼此彼此!”
火药味十足的声音消失在空气里,没留下一丝痕迹,操场出口一辆白色的SUV快速消失,另一边,护栏下的小路上一人随性而走,夜风凉了空气。
他们,远各一方。
车后座,夏虞抱着曲清歌,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擦不完她脸上的冷汗,一层接着一层,她慌张的问,“姐姐怎么了?”
许尔焓从后视镜看了眼两人,沉着声说:“梦魇,和她说话,说家里开心的事。”
夏虞连连点头,乖巧的趴在曲清歌耳边,断断续续的和她说话。
她说小白要坏了BA最喜欢耳钉衣服,说BA和小白斗眼神输给了它,说BA偷喝烈酒,说许尔焓给他们做蛋糕,说乔西要回来了,他们家又会多一个人,夏虞说了很多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让她做梦也会笑出来的事,可曲清歌却哭了,沉默的,无声的。
“哥哥,姐姐,姐姐哭了,我是不是说,说错了。”夏虞紧张的问。
许尔焓努力让自己平静的开口,“没有,你没有说错,继续和姐姐说,不要停。”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毫无破绽,可饶是不经人事的夏虞也听出了他心里的伤,“哥哥,你是不是......也哭了。”
“......”许尔焓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哭了,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