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是为人父母之夙愿。稍稍有别于烧香拜佛,奢求富贵腾达。吃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也是一种固执。平凡百姓千千万,古来帝王几家姓?
奇葩世间不少有,坊间总有趣闻传。说是骆家老三,又闯祸了。
骆家老三,单名一个“虫”字。字幺妹。孩儿他爹娘,当时就要跟老头断绝关系。这名字,还能不能叫出口了?名字也就算了,这字,更是扯到九霄云外。
闹归闹,这理没处说。骆家的规矩,只要年长者活着,男性年事最高者,拥有直接冠名权。骆石被人叫了几十年的“骆驼屎”,身为一名新晋奶爸,怎么能轻易向老头妥协。方芳芳,只顾着稀罕孙子,名字什么的,都是虚的。关键在于:银行卡取出来的钱,归持卡人所有。
刘盼急了,只能催骆石:“你别跟我面前老东西长,老东西短的。趁着没上户口,随便想个什么名字,立马去办了。”骆石一听,对呀!
来到办理地点,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得亏自家老婆聪明,要不然,就被老头坑了。别人坑爹,他爹坑儿子,坑完儿子坑孙子。
排队时,他不停想名字:“骆天龙,骆龙腾,骆飞龙。还是骆龙霸。”最后一个名字,有着明显的恶趣味。他脸上猥琐的笑,愣是吓走了,来办身份证的几个小姑娘。这是要将几十年的怨气与受到的压迫,在儿子身上找回来。轮到他了。
刚被工作人员接待,他遍迫不及待的喊出:孩子取名叫骆龙霸。
“你这户口本是旧的。而且根据新的户口资料显示,你的孩子已经取名叫骆虫。”受理人员一脸正气满乾坤。
目瞪口呆的骆石,依依不舍的离开办公室。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两眼过度湿润,充满哀怨。
远处传来嚣张的笑声。骆石忽然发觉前面某老头,有些面熟。
“死老头,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贿赂。知法犯法,我要告你。”骆石气急,口不择言。
“你去告。老头子我,行的正,坐得直。一没花钱,二没送礼,包青天来了,也没法子。倒是你,一句一个死老头,包青天在世,你估计得狗头铡伺候。”骆龙一手二锅头,一手花生米,甚是惬意。
“这可是您孙子,您孙子啊!”
“名字这东西,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要是不满意,以后可以改。不过,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一天到晚神叨叨。我给你取名骆石。也没见你稳如磐石。三十好几了,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人如其名?我呸!”老头说完,不急不慢的走了。颇有饮酒行四方,人生梦一场的高手风范。
眼见尘埃落定,刘盼不吵不闹。当小虫度过了哺乳期。刘盼主动承包了烧饭做菜。连着几个月,不是菜糊了,就是饭硬了。老头的酒,经常变成井水。老头也洒脱,呼朋唤友,在外面逍遥自在。
刘盼只得服软。生个闺女,最多别人给个十万彩礼,娘家给买个十几万的车子陪嫁。这儿子可是赔本买卖。还得买房买车。老头起的名字比较混账,可老头有点积蓄。说来也怪,老头就骆石这么一个独生子。都是一家人,还计较什么,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此后,一家人,乐乐闹闹。刘盼渐渐的,心里也没了别扭。小虫一天天长大,今天拔了老头的胡子,明天揪了老头的白发。老头只知道傻乐,从不计较。老夫妻两人心里,欢喜着哩。
由于老头的起名闹剧。家里所有人似乎都对小家伙有着亏欠。小家伙在家里闹腾。从来没人管。六岁时,扯了毛毯系在脖子里,大喊着“我是超人”,把家里所有的床都给蹦塌了;七岁时,在大姐的内裤上,倒了辣椒油,害的大姐以为自己长大了,又辣又疼的哭嚎了一个晚上;八岁时,这小东西,居然偷偷在汤里尿尿,害的所有人,以后吃饭喝汤,都得等他先吃,才敢动筷子;九岁了,愣是把六年级的孩子揍的大门牙都没了,只是因为那学长看了一眼二姐的屁股;十岁,钻了领居家小妹妹的裙底;十一岁,在自家田里烤红薯,庄稼全烧没了。
十二岁,也就是这一次。跑进领居家庄稼地里,拿了一根黄瓜。这下遭殃了。小家伙啃的正起劲。老头子拎了根棍子冲了出来,打的小家伙满院跑。老头身体不错,愣是追着打了一个小时。领居们都以为这孩子,肯定是闯了什么大祸。不然以小老头从不计较,包庇纵容的德性,怎么可能大动干戈。
骆石一回来,看到儿子遍体鳞伤,就要跟老头拼命。老头棍子竖起来,大骂:“想老子打死你,你就尽管过来。滚一边去。”小家伙不停的哭着,哭累了,身上疼麻木了。心里委屈啊,眼泪无声的流着。
骆石也是一愣,跑进厨房,向正在做饭的方芳芳询问经过。
小家伙盼着爸爸伸张正义,谁晓得,爸爸一回来就知道吃。小家伙绝望了。不不不,刘盼还没有回来。还有得救。
老头休息够了,拎了棍子站起来,刚要动。只见骆石,拎了根更粗的棍子慢慢从厨房走出来。小家伙一看,不得了,咬着牙,站起来,接着跑。在院子里跑,两根棍子不停的招呼着。倒是老头打的轻了,慢悠悠的看着骆石使劲。时不时呐喊几声“打得好”。小家伙非常的委屈,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小皇帝一般的他,今天会变成人人喊打的东西。
追打中,刘盼回来了。小家伙立马扑了过去。那哭声,居然比之前愣是响了几十个分贝。老头笑笑,骆石也略有沉思:“哼哼,这是没打够,这小东西硬着呢。”老头把棍子偷偷藏到身后。
刘盼心疼,俏目圆睁。默不吭声,把小屁孩抱到一边竹椅上。环顾四周,示意大家都不要动,她进厨房,等她出来。
一进厨房,刘盼就忍不住了。那眼泪顺着脸颊,止都止不住。
带着略微颤抖的声音,她开口问道:“妈,你说这爷俩是要把我孩子打死么?不是他们身上滚下来的肉,不心疼是不是?”
“偷了老李家的黄瓜。”方芳芳明显也是哭过的,却没有走出厨房护犊子。
刘盼瞬间止住了眼泪。立马左顾右盼,寻找趁手的家伙。
当刘盼走出厨房,手里拿着扁担时。小家伙眼尖,立马逃出院子。心想刚才还听到刘盼,向着自己。怎么才一会,就变脸了?
“哟,还敢逃到外面去。”骆石提溜着棍子追了出去。
院子里,老头抽着烟,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我只是吓吓他。”说完这句话,刘盼眼泪又止不住了。被骆石追打的,可是她身上滚下来的肉。
一家人围着饭桌,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只见骆石独自回了家。
“人呢?”刘盼忍不住问。
“跳河了。”骆石没好气的说着,自顾自的倒着酒。
刘盼一下子就把酒杯飞了,酒瓶子也给砸了。
“跳河了你就不管了。我跟你没法过了。”刘盼说完就要出门。
“瞎吵吵啥,那小兔崽子活的好好的。”
“他又不会游泳。前几年还差点被淹死。你糊弄谁呢?”
“我哪里知道。我追他到河边。这小子刚跳下去,是扑腾了几下,喝了几口水。我刚要扔下棍子救他,他麻利的游到对面去了。”骆石很是郁闷。
“来来来,喝酒喝酒。”老头子略有笑意。
“这小兔崽子,就该打死了。尽让人操心。还是闺女好。”刘盼嘴里说着话,时不时的朝门外瞅着,光吃饭,不吃菜。
骆蝶,骆花,都读高中,在校寄宿。
“好什么好,也不知道以后闺女伺候谁家该死的讨债鬼。”骆石一口闷酒喝下。
“现在知道说了?你当初干什么了。你要是有点出息,让别人家的讨债鬼入赘,闺女生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跟咱姓。没那本事就不要说话。”老头一副你这怂样,就不是我儿子的表情。
“就你有出息,不吃饭就出去。”方芳芳冲了老头一句。老头讪讪的笑着,家里头,方芳芳最大,这也是骆家的规矩。不是常见的男主外女主内。是谁有本事谁主内外。老头啥都会,就不喜洗衣做饭。倒是骆石,洗衣做饭在行,事业一趟糊涂。
老头老了,也看不出来什么本事。别看骆石一口一口老头的叫着,心里可佩服着哩。
“妈,我看咱爸说的也没错。骆石确实没本事。这不逮着机会,就朝您孙子身上撒气。”刘盼一本正经的说着,若有所指的瞄着门口。
一家人毕竟是一家人。听刘盼这么一说,心里都有数了。骆石哪能不明白。媳妇很稀罕自己,哪会这么埋汰他。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服气了。我怎么了。我再没本事,也是那兔崽子的爹。孩子做错事了,我打他怎么了。”骆石动作夸张,站起身来,脖子伸直,一副你要不拿出个理由来,我打你的样子。
“是的。孩子做错事了,你就没做过孩子?你就没做错事?”刘盼也站起身来,据理力争。
“你问问老头,我没被少打。我额头上,这个疤,就是老爷子当年拿酒瓶子砸的。你看那小兔崽子,打是打了,都是不要紧的地方。我看就该脑门上来几下。也跟我一样留个疤痕。做做纪念。以后啊,要是再做事情,也能长个记性。”
“孩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打他。不就是拿了根黄瓜吗?”
“什么叫拿?那是别人的东西。不问自取,就是偷。”骆石义正言辞,煞有其事。
“那以前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你怎么不说,怎么不打?别在这逮着机会就落进下石。”
“以前是他小。而且做的不一定都是错事。小孩子顽皮,可以原谅。可现在呢,现在开始偷了。以后还得了。钻人家姑娘裙底?这么小,知道什么,钻了又能怎么样。打人家六年级的小屁孩,是为了保护咱骆花。那都不是事,男子汉大丈夫,保护家人,那是应该的。一家人,就该互帮互助。可偷这东西,就不应该做。小时候不懂事,不代表现在可以继续不懂事。十二岁了,也算是个小大人了。骆虫是你的儿子,也是我骆石的儿子。这饭我不吃了,你自己吃吧。”说完,骆石“气呼呼”的回了屋。老头也生着闷气回了屋。
“乖孙子,快过来吧。饿坏了吧。”方芳芳朝门口招着手。门口骆虫眼看着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进了屋,终于颤颤巍巍,湿漉漉的进了门。小家伙饿坏了,紧紧挨着奶奶,狼吞虎咽着。刘盼也不说话,静静的看着。
当孩子吃完了。方芳芳也进了屋里。小家伙立即局促不安,估计又想起了刘盼手拿扁担的样子。
“你爸说的没错。你长大了。不许再犯错了。偷东西绝对不可以。不管有没有人看见。也不管这东西好不好看,你想不想要。只要不是自家。你都不该拿。就算是自家的,只要不是给你的,你都要告诉家里人,家里人给你了,才是你的,没给你的,都不能拿。知道没。”
听着刘盼的话,小家伙点点头。
刘盼给小家伙洗澡。看着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忍住了在眼里打转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