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很想同帝君一道回府,只是后事还没处理完全,只能垂头丧气地去往反方向。
原路折返至大殿时,老远就见着那位公公在门口候着了,看到我,连走带跑地迎上来,“哎呦姑娘您可回来了!快随老奴去慈福宫吧。”
这是要引我去见皇后了。
我与他一道同行,一边走一边问他,“以后教导我规矩的还是你吗?”
公公回话道,“老奴奉命掌管教坊司事务,慈福宫不在老奴职责范围之内,恐怕是伺候不了姑娘的。”他又安慰我说,“姑娘莫要担心了,皇后娘娘是信佛的,在这宫中是出了名的慈善,姑娘去了静心待一阵,回头被召回御前,有的是风光的时候。”
我哪会担心这些,只是这位皇后命不久矣,不知她的死会不会牵连到弦雨。
一时任性,若坏了他人命格可就不好了。
正烦心着,公公止了步,“前边就是慈福宫,我去与看守的宫人说一声。”
殿外栽种了些说不出名字的树木,风吹花摇,人站树下恍若置身一片花海。
我点头,殿内有人,不急着进去。
此处离内殿的距离尚有一段,人耳虽不闻其声,我狐狸耳朵却是可以的。
木鱼声,佛珠转动的声音,佛经囔囔声,叹气声,瓷盏碰撞声,嘬茶声……
突有女声开口,“皇后也听说了吧,今日大宴,邵子仪家那位小公子也一并出席了,为表忠心还将葛存根献给了陛下。”
佛经囔囔声一顿,又连了下去。
那人见对方不答,一笑,“您就是再念经拜佛也没用,先帝已去,三皇子落败,您要真愧怍,要我说,您也别礼佛了,不如死社稷来得干脆,也算是对厉家有个交代。”
叩门声忽起,大约是将那说话的女子吓了一跳,重重磕了一下杯盏。
来人在外头传话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教坊司内人在殿外等候接见。”
看来,方才那一直说话的女声大约就是淑妃了。
木鱼声渐息,一个温和的女声应声道:“就是今日殿中献计的丫头吧,叫她进来。”
这便是赶客了。
淑妃一声冷哼,在左右的伺候下起身出了门。
我进殿时,正好同退出来的她打了个照面,身侧宫人皆屈身行礼,我也只能跟着行礼。
她只白了我一眼,大摇大摆地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
入殿,拜见皇后。
我抬眼看向殿中的女子,明明四十不止,一眼望去却还是三十刚刚出头的模样,身居高位,却一袭素衣,木簪松松挽发髻,首饰全无,只在手腕处绕了一圈佛珠,粒粒圆润,此时正目光柔和地接受着我的打量。
她笑着招手,唤我近前,“跪着做什么,快过来叫本宫瞧瞧。”
我应声起身走近。
她握住我的手,笑道,“看着是个聪慧的,怪不得皇帝看重,日后跟着彩萍学吧。”
我望了一眼身侧站着的那名女子,大约就是皇后口中的彩萍,她见我打量她,福了福身,算是见礼。
我点头应是。
她又转头对彩萍说,“去取本宫的玉玦来。”
彩萍应声从首饰盒掏出一对玉环。
她拍拍我的手,温和道,“本宫没什么好东西赏赐给你,你日后是要在皇帝跟前伺候的,又是最好的年岁,不能不修边幅。”她接过玉环,放到我的手心,“本宫如今人老珠黄,许多东西没有用处,你好好收着。”
我看着她诚挚的表情,突然有些眼睛发酸。
我知道所有的人结局,却只能看着他们生,看着他们死。
吸了吸鼻子,我用术法在她手心烙上狐族暗纹,对她说,“假如有一天,长得奇丑无比的俩兄弟要带你走,黑色的那位脾气不大好,你记得给他看你的左手手心,他就不会为难你,也多少能允你一些好处的。”我转念一想,万一黑无常不给脸呢,于是又补充道,“他若还是对你不好,你便传话给桥上卖茶水的小姑娘,回头我定要将他打得连他弟弟都认不出来。”
听我这一番话,皇后笑起来,笑停下来,眼睛还亮亮的,“你这孩子真是有趣得紧,好了好了,你的孝心本宫知道了,时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本宫也乏了。”
她示意彩萍道,“给她收拾个干净合适的屋子,你们都出去吧。”
彩萍低头说,“奴婢伺候您更衣洗漱完了再去。”
皇后摆摆手,“本宫自己来。”
于是我便同彩萍一起退出了慈福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