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一切代价,把冬生草给我带回来。”霍顿拍桌而起,发出了命令。
“舰长阁下,168基地是干什么的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但是我很清楚你的命令意味着什么,也知道我们只能作为观察者的存在。一旦我们介入军方的作战方略,恐怕你会受到责罚,更有可能暴露我们的位置。”碧翠丝言语坚定,实则内心纠结。
“执行我的命令!”霍顿肝火上涌。
“舰长阁下,恐怕我们做不到。”大白一脸无辜的道。
“我说过了,这是命令!”霍顿再次强调。
“联合基地已经在5分钟前开始对3号据点实施打击。且不说我们的量子空间无设备传输的距离有限,即便可以的话,启动时间至少需要15分钟。”卷福补充道。
“一群——”霍顿刚要破口大骂,整个人僵硬停滞,双眼直挺挺看着成像。
冬生草跪坐在地上,松开了黑铁棍,糟糕的环境没有让他显得丝毫不适。
他就像是一个热爱生活的小姑娘,干净的极具讲究,拍拍身上的污泥,卷起凌乱的袖口,略微整理黏在一起的头发。
过程用的时间不长,也不显得矫情做作。
仿佛在沐浴更衣,为某种仪式做些准备。
拉布拉多犬想要上前阻止,忽然预感不妙,当机立断驮着喵太爷,撒丫子挠地绷腿,一溜烟向着兽群跑去。
呜——
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夕。
嗡——
神奇的雨滴再次大面积汇集。
待到兽群反应过来,四散逃跑的时候。
狂风陡然卷起,一条巨大的黑龙平地而起,黑暗的光亮透射心底。
任谁也知道这覆盖四野的不是光明,而是来自地狱的黑暗。
索命的阎罗,黑暗的主宰,吞噬的从来都不是肉体那么简单。
真正剥夺生命的残酷,来源于眼睁睁的步入死亡。
黑暗到极致也便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应是眼前黑紫色的光柱。
所有的巨兽这一时间慌不择路,哪怕没有智慧也是生命的肉躯。
恐惧来临之时,生命会选择逃离原地,这是生物进化的共同规律。
任何位置似乎都比停留的原地要安全,尽管谁也不知道哪里是安全之地。
在绝望静临的时候,明明知道哪里都是死地,也要进行短暂的挣扎,挣扎一刻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知道周边四分五裂,很多同类坠入深渊,或是被撕裂。
终于能够平静的仰望,提出自己的疑问和不甘心。
那黑紫色的光柱直入云霄,贯穿一圈套一圈数不清的光环,演绎死亡的璀璨。
欣赏这美妙的景致,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冬生草是不幸的,他的耳中传来上方的信息,这个地方即将消失。
冬生草也是幸运的,他所处的区域整块的与周围分散,缓慢的上升中不至于跌入深谷。
风吹的越发迅猛,雨水比石子打在脸上还要疼痛。
可是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个时候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他缓缓抬起双手,尽量不抖,慢慢的将自己的黑绸带从后脑勺解开。
没有将黑绸带扔掉,冬生草小心翼翼折叠着放入怀中,或许下一次还可以使用。
他的眼睛紧闭着,上下眼皮的睫毛交织在一起,很快结满了水珠。
从眼窝的轮廓大小可以确定,那里面一定埋藏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
真的难以想象,如果不是眼睛,还能是什么。
也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如此俊俏的面庞,匀称的脸蛋。
然而他终究是一个战士,一个永不屈服的战士。
对于一个战士来说,除了荣誉本身,没有什么比战胜对手更重要的事情了。
喵太爷躲在拉布拉多犬的后背上,始终不忘看着身后的冬生草。
即便是拉布拉多犬跳跃颠簸,抑或是风雨碎石迷糊了视线,他还是目不转睛紧盯着冬生草的一举一动。
这个人类骨子里透露出的那种魅力,令他越发的不安。
特别是冬生草郑重其事的解开自己的黑色绸带露出的面庞。
那种安静的神态令他头皮发麻。
平静的背后必然隐藏着毁灭的力量,这是喵太爷直观的感受。
“二黑子,你还在等什么。再不走的话,我们两个很可能会交代在这里。”
喵太爷局促不安的道。
拉布拉多犬没有理他,浑身用力一纵劲,窜到了一头格外高大的巨兽头顶,回身遥望被风暴卷起的冬生草。
两道红艳的光柱,顺着冬生草的眼眶迸发而出!
……
霍顿和碧翠丝等人呆若木鸡,不知脸上写满的表情表达的是什么。那个号称联合基地最后底牌的第五军团,只有一个叫做冬生草的战士坚持到了最后。遗憾的是,经历了短暂的等待,没有任何人去驰援。
这份短暂的也是漫长的,因为在这期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众人认知范畴太多,所谓的科学也无法短时间予以合理的解释。
宇宙所有的自然规律都难以抵挡时间之箭的威力,过去的事情真的就是过去了,哪怕它是一条封闭的线段,回望的时候看到的永远是历史。
更残酷的是,168基地所有人员再也没有机会去探知事情的原委。
就在他们看着冬生草眼中射出两道红色的光柱之时,成像模糊中断了。
留下的是每一个人心中无限的遐想。
“发生了什么事情!”霍顿像雨水一样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舰长阁下,所有的侦测设备遭到了不可逆转的损坏。”碧翠丝转述了信息中枢传来的消息:“简单来说,刚才的一瞬间,我们的成像系统似乎出现了‘雷击般短路’,似乎无法进行修复了。”
“那就不用修复了,看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价值了。”霍顿一愣神,心安理得接受了这个事实,话锋一转,说出了他最关心的事情:“那两道红色的光柱是怎么回事?谁能给我一个较为准确的解释。”
这处空间,再次陷入了寂静。似乎是一个非常简单地问题,此刻看来却又是那么难以回答。
“我们对于光学的实质性研究历经一千多年,可以说是古老的学术命题。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两束红光是怎么回事吗?”霍顿似乎是问其他人,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从刚才成像来看,像是激光冲击波形成的脉冲光束,不过其威力远远低于核能,作用于物体移动,又不及量子传输。因而在几百年前就被放弃了军事用途。舰长阁下,要知道光这种东西,特别是激光,没有大量的实验予以论证,我们确实难以确认其相关属性。”角落里一个棕色皮肤小伙子低声道出了其他人的困惑。
“我们现在不是求知论证,只要是靠谱的推断,大家都可以胡说八道。”霍顿再次鼓励道,希望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我以前查阅视频文献的时候,曾看到七八百年前有个美国漫画英雄,叫做镭射眼,似乎他就可以双眼发射类似于这种红色冲击波。”卷福弱弱的说道。
众人一阵哄笑,嘲笑的同时缓解了压抑的气氛。
“我以前也曾看过相关视频,可你知道,那都是科学知识屏障带来的伪科学设定。自始至终都没有阐述到底那两束光是光线还是冲击波。我们不妨做个推断,如果是冲击波的话,怎么可以通过镜子反射呢?如果仅仅是光线,其效果应该是灼烧,而不仅仅是冲击力的展现。即便两种属性可怕的汇集到了一起,你觉得那条黑色绸带可以挡住那种事物?还是说他的眼皮强大到了无敌的地步?”大白反驳道,众人继续哄笑予以支持。
是的,没有合理的解释。
168基地汇集的三百零二人,除了霍顿和碧翠丝以外,其余的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知识人才。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两束光柱的本质,相反,正是因为很认真的想,所有的假设都被大脑中的知识否定了,所以没有人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或者说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无论结果如何,可定是有答案的。因为刚才的冬生草把事实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气氛再次凝结,众人陷入沉思之中。
那两道光柱究竟是什么呢?
“不必纠结那光柱到底是光线还是冲击波。从已知信息推断,这两种解释都是不合理的。”
一个年迈的长者,花白的胡须飘然于胸,拄着拐棍颤微微地走进了霍顿的办公室。
众人一看,正是168基地常年无所事事的哲学家大摩山老人家。
尽管他长期不发言,几乎所有的人都对其毕恭毕敬。他的眼中总是闪烁着智慧无法表达的内容。
他更像是传教士的首领,永远都是大家心灵的支柱。
霍顿不敢怠慢,上前慢慢扶着老人坐下,准备聆听其教导。
“肉眼看到的毕竟不是全部,甚至有的时候只代表外在的东西。你们看到的是光柱,或者其根本不是光柱呢?”
大摩山老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一直以来,168基地都自负的认为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而我们就是那些所谓的少数人。蓝色合众国的所有先进科学技术和理论都从这里源源不断输送出去。事实上,军方对此早已不满,否则怎么会有什么第五军团,又怎么会有冬生草呢?”
老人家眼中包罗万象,璀璨至极,浩瀚如宇宙群星闪耀波澜。
“人类的每一次实质性进步,既存在必然性,也存在偶然性。这种偶然性思维定然站在不同的角度出发,总会有其道理。”
大摩山看了霍顿一眼:“现在的你就站在这个偶然和必然的节点上,你的选择决定了这股智慧能否在时空长河永存。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始终不要忘记自己最终的目的。”
大摩山来得突然,走的也直接。
说完这些话,再也不愿多说一个字,慢悠悠的离开。
霍顿遣散众人,端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
“冬生草,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心里默默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