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时南京,便是今日北京,此时又称幽都,为幽州之都。萧峰官居南院大王,燕云十六州皆是他的辖地,王府就坐落在南京。
王府一间院子里,阿紫正在陪一名小男孩玩耍。
“小姨娘,阿爹什么时候回来?”小男孩忽然问道。
“想你阿爹了?”阿紫道。
“嗯,宁儿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到阿爹了,阿爹是不是不要宁儿了?”小男孩语气难过。
“我也很想他。”阿紫叹道,摸了摸小男孩的头,阿紫道,“宁儿这么乖,你阿爹怎会不要你?他只是去了上京,等事情忙完就会回来。”
“那到底要多久啊?后天就是宁儿生日,宁儿想和阿爹一起过生日。”小男孩道。
“应该快了吧,就算你阿爹不在,不是还有小姨娘陪你吗?难道你不喜欢和小姨娘一起过生日?”阿紫故作伤心。
“当然不是,宁儿最喜欢小姨娘了。”小男孩连忙道,阿紫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你最近过得还不错。”附近传来一个声音,阿紫大惊,连忙环顾四周,然而根本不见人影。
“什么人鬼鬼祟祟?有种出来!”阿紫喝道。
“三年不见,连我声音都听不出来了?”阿紫担心小男孩,想要将其护住,忽然看到一名白衣男子站在其旁边,正是卓然。
“是你!”认出卓然,阿紫顿时松了口气,“吓我一跳,你怎么来了?”
“想来就来了。”卓然道。
“知不知道辽国现在有多少人想杀你?你居然还敢来?”前方战事,阿紫也有耳闻,辽国上下无不对卓然恨之入骨。
“也包括大哥?”卓然道。
“姐夫要是恨你就好了。”阿紫叹道,以萧峰为人,早已将一切过错揽于己身,绝不会恨卓然,只会恨自己。
卓然沉默,片刻后,卓然看向小男孩道,“他就是大哥的孩子?”
“嗯,宁儿,这位是你阿爹的结义兄弟,快叫二叔。”阿紫对小男孩道,小男孩名叫萧宁,正是阿朱三年前为萧峰诞下的儿子。
“二叔。”萧宁虽第一次见到卓然,但卓然身上有股气息让他觉得十分舒适,自然而然对卓然感到亲切。
“你阿爹很快就会回来,一定来得及陪你过生日。”卓然道。
“真的?太好了!”萧宁听到萧峰即将回来,立刻一脸雀跃。
“你不方便被人看见,去我房间谈。”阿紫低声道。
“嗯。”卓然道,王府内有不少士兵曾随萧峰一起去救耶律洪基,见过他的容貌,如果被认出会很麻烦。
阿紫将萧宁交给下人照顾,之后带卓然来到自己房间,萧峰成为南院大王后,她也成为郡主,因得耶律洪基喜爱,又被封为公主。阿紫性格古怪,最喜欢捉弄人,手段不分轻重,下人对其十分畏惧,没有召见,通常不敢靠近其房间。
“说吧,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将房门关上,阿紫直接坐到一张卧榻上,大大咧咧道。
“耶律洪基临死前指名让大哥继承皇位,此事你可曾听说?”卓然道。
“听说了。”阿紫拿起一个苹果,一边啃苹果一边道。
“现在情况如何?”卓然问道。
阿紫将朝中情况大致告诉卓然,“当年要不是姐夫帮忙平乱,耶律洪基早就不是皇帝,居然敢那样对姐夫,总算他有点义气,临死前将皇位传给姐夫。如今朝中上下基本都拥戴姐夫,只是那些姓耶律的要求姐夫再娶一个女人,真是可恶,我姐哪里不好,贤良淑德,有什么不能当皇后?”
“大哥有没有同意?”卓然道。
“没有,姐夫对姐姐痴心一片,宁愿不做皇帝也不会答应这种事情。”阿紫语气说不出的羡慕,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而放弃皇位,足见这个男人对这个女人爱得有多深。
“果然。”深知萧峰性格,卓然来之前已经有所预料,“大嫂在哪,我想和她谈一谈。”
“你在这等会儿,我去叫她。”阿紫正要去找阿朱,门外传来敲门声。
“是我!”说曹操,曹操到,门外传来阿朱声音,阿紫立刻上前开门。
“姐,你怎么来了?”阿紫惊讶道。
“刚刚宁儿回去,说二叔来了,我就寻思,是不是二弟你来了,果然!”阿朱看向屋内卓然笑道。
“见过大嫂。”卓然微微行礼。
“原本你来了应该好好招待,但此时多有不便,只能暂时委屈你。”阿朱歉声道,她和阿紫都是汉人,对卓然大败辽军,心里其实十分高兴,而且若非如此,萧峰也不会被放出来,两人对卓然只有感激。
“这里不错,也不算什么委屈。”阿紫很喜欢享受,房间极尽奢华。
“那你暂时住在这里,阿紫先住我那,我已命下人准备酒菜,等会儿就会送来。”阿朱道。
“警告你啊,我房间里的东西不准乱动,床你可以睡,但不准用我被单。”阿紫道。
“我待会儿拿一套新的被单过来。”阿朱道。
“有劳大嫂。”卓然道。
“姐,你来的正好,那些姓耶律的不是逼姐夫娶他们家女人吗?这家伙点子多,一定有办法。”阿紫道。
“我可没说一定有办法。”卓然苦笑道。
“你是我姐和姐夫之间的大媒人,所谓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难道不应该帮忙想想办法?”阿紫道。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大哥若真的想娶,我也没意见。”阿朱道。
“姐,你怎么可以没意见呢?你才是姐夫最爱的人,凭什么要让一个外人成为姐夫的皇后?”阿紫不甘道。
“大嫂这是相信大哥。”卓然道。
“除此之外,我还能有什么办法?”阿朱苦笑道。
“以大哥为人,肯定不愿让大嫂受半分委屈,此事绝不会答应。”卓然道。
“那姐夫就当不成皇帝了。”阿紫语气可惜。
“大哥原本就不想当皇帝,只是如今辽国局势动荡,只有他才能将其稳住。”阿朱叹道,以前萧峰越有本事她就越仰慕,但如今却有些后悔,萧峰已经不再属于她一人。
“这个皇位,大哥现在不坐也得坐。”卓然道。
“为什么?”阿紫不解道。
“如果其他人当皇帝,必然容不下大哥。”卓然道。
“姐夫对辽国忠心耿耿,凭什么容不下他?”阿紫不服道。
“因为大哥有能力。”卓然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朱立刻明白卓然意思,即使萧峰将皇位让给其他人,其他人也不会坐得安心,必然想除掉萧峰,“二弟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不错。”卓然道。
“我明白了,我会劝大哥的。”阿朱一脸苦涩,越是爱一个人,就越会为他着想,阿朱不想看到萧峰再出事,宁愿委屈自己。
“其实小弟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不知大嫂是否愿意一听?”卓然道。
“什么办法?”阿朱奇道,卓然的话有些奇怪,她一时听不出其中好坏。
“说出这个办法之前,我想先问大嫂一句,你可知道阿紫的心事?”卓然道。
“阿紫的心事?”阿朱顿时愣住,不明白卓然意指什么。
“你又扯到我干什么?有什么办法快说?”阿紫心里一跳,隐隐觉得不妙。
“阿紫年龄已经不小,却一直跟在你们身边,你可知道为何?”卓然道。
“你敢说出来,我跟你没完。”阿紫大急,立刻一把捂住卓然的嘴。
“原来你说这个,”阿朱道,“看来除了大哥本人,已经没人看不出来,阿紫,你也喜欢大哥吧。”
“姐,你在瞎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姐夫?”阿紫连忙否定,但一脸不自然。
“是姐姐对不起你,明知你喜欢大哥,却一直装作不知。”阿朱愧疚道,三人住在一起这么久,以阿朱心细,早已看出阿紫喜欢萧峰,她既爱萧峰,也爱阿紫这个妹妹,一直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将此事压在心里。
“姐,你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你才对,我不该喜欢姐夫。但你要相信我,我从未想过破坏你和姐夫之间的感情。”和阿朱一样,阿紫也既爱萧峰,也爱阿朱这个姐姐,两相为难,以至于以她的大胆也一直没对萧峰表明心迹,只是默默待在两人身边。
“既然你们都已说开,那么大嫂我再问你一句,如果大哥即将娶的人是阿紫,你是否能够接受?”卓然道。
“等你姐夫回来,我就跟他说,无论如何都会让他娶你过门。”阿朱看向阿紫道。
“真的?”幸福忽然从天而降,阿紫一时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你是我妹妹,把你嫁给其他人,我还舍不得呢。”阿朱道。
“可是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意?”阿紫道。
“当然介意,但为了你,就算让姐姐分出一半幸福,姐姐也甘愿。”阿朱道。
阿紫顿时热泪盈眶,一把抱住阿朱,感动得说不出话。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办了,直接让大哥娶阿紫便是。”卓然道。
“可是阿紫又不姓耶律。”阿朱不解道。
“你忘了阿紫身份?她可是耶律洪基亲封的平南公主。”一般公主是指耶律洪基女儿,但阿紫这个不是,耶律洪基曾言,阿紫是长公主,相当于他的妹妹,“只要阿紫改姓耶律,一切不就解决了?以她公主身份嫁给大哥,完全合适,听说耶律洪基先前也有这个打算,刚好顺理成章。”
“可是耶律家的人会答应吗?”阿朱道。
“耶律家要大哥娶他们家的人,无非为了名利。阿紫改姓耶律,名义上便是耶律家的人,这名已经有了,至于利,只要大哥以后继续重用耶律家,他们还有何不满意?”卓然道。
“听起来倒也有些可行。”阿朱道,“但就算如此,大哥只怕还是不会答应。”
“大哥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卓然道。
“嗯,大哥根本不想当皇帝。”阿朱道。
“此事交给我来解决,我有办法。”卓然道。
卓然暂时在王府住下,第二日,萧峰从上京回来,一脸疲惫,他虽然没有答应继承皇位,但朝中大小事务依然已经落到他头上,最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阿朱将卓然就在府上的消息告诉萧峰,萧峰顿时愕然,连忙和卓然见面。
“你疯了吗?这个时候还敢来?”换做往日,对卓然到来,萧峰肯定欢迎,但现在,只有说不出的头疼。
“有何不敢?”卓然道。
以卓然武功,就算被人发现,辽国上下也没人留得住他,萧峰顿时气结,片刻后,萧峰道,“你来干什么?”
“劝你当皇帝。”卓然直截了当道。
“这是辽国之事,与你无关。”萧峰道。
“怎会无关?不仅与我有关,与整个天下都有关联。”卓然道,“大哥不是一直都希望宋辽和平吗?只要你当了皇帝,这宋辽之间便能实现真正和平。”
“我萧峰一介莽夫,哪有资格当皇帝。”萧峰摇头道。
“大哥无论丐帮帮主还是南院大王都能做得很好,可谓有目共睹,怎会是一介莽夫?不管汉人还是契丹人,你都能一视同仁,只有你才是真的心怀天下,这个皇帝,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卓然道。
“我没你说的那么好,身为臣子,我没能阻止陛下南侵,最后也没能救出陛下,是为不忠。大宋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却亲自带兵攻打雁门关,是为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如何有资格当皇帝!”萧峰道。
“攻打雁门关是为救人,非你本意。耶律洪基自杀而死,更与你无关。国不可一日无君,辽国现在局势动荡,随时都可能四分五裂,你若真的忠义,就更应该立刻继位。”卓然道。
“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萧峰说不过卓然,怒气顿时涌了上来。
“不错,你若坚决不肯继位,接下来我还会有更大动作。”卓然道。
“你想干什么?”萧峰脸色顿变。
“你若不为帝,换他人继位,必然还会想要南侵。为绝后患,我会亲手灭辽。”卓然冷声道。
“大辽已经元气大伤,根本不可能再次南侵,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萧峰毫不怀疑卓然有这能耐,大宋一直想要北伐,以前总是无力,但卓然大败辽国十万大军,再次让他们看到希望,如果卓然真的有意灭辽,后果不堪设想。
“今日不可能,但还有他日。他日辽国恢复生息,难保不会再次南侵。除了你,我不会放心任何人。”卓然道。
“他日如果辽国再次南侵,我一定会全力阻止。”萧峰道。
“一日为臣,你永远也做不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除非,你为君!”卓然道。
“不要逼我!”
“为了天下,我不得不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