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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情自古伤离别

风萧萧,雨茫茫。

李笑带着他的船队靠近大陆的时候,约莫是辰时,与松风岛那边截然不同的是,整个海岸线都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风雨之中。在这样的天气下,海岸线上的能见度非常低,李笑船队的西洋火炮完全无法开火。这也使得李笑原本的计划不得不进行改变,原来,他是准备用船上的西洋火炮对倭寇的后卫部队先行攻击,然后再派兵登陆的。

派出去的探子很快划着小船回来了,向李笑报告,在海岸偏东大约五里之外,发现有一个倭寇营地,但是官兵的动向不明。

“哥哥,现在情况不明,我看我们不能贸然登陆。”在李笑的船舱里,李桐看着李笑挂在墙上的地图,道:“最好是,先派少许人手登陆试探,并和刘大哥的神武军取得联系。”

李笑点了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你带着主力人马留守船上,我带人上岸去查探吧。”

李桐微微一笑,摇头道:“你是主帅,岂可轻易出动?还是我去吧,我请郑大哥他们陪我一道。”

这时郑诗络等人也在舱内,李桐这么一说,郑诗络道:“李兄,令妹所言极是。你是军中主帅,更熟悉海战,自应留在船上坐镇指挥。可让令妹带五十人左右,再加上镇泰兄留在我们这里的余兵,加上我们兄弟,上岸之后,以试探虚实,和镇泰兄取得联系为主。如有什么情况,你这边也好接应。”

李笑道:“也好,我也不跟你们抢这个先锋。不过,你们要多加小心,不知为何,我一种不祥之感。”李笑心中确实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虽然他说不清楚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他的心始终有种揪起来的感觉。

李桐和郑诗络,以及池箬客、苏浣纱、关若飞、赵雨淅这一对刚刚成亲的小夫妻,再加上龙一、沐雨寒、鹿雪扉和烟波三俊之一的“海龙”轩辕逆鳞,刚好十个人,另外带了三十名龙形战士,十名鹰羽战士,以及李正男带去参加松风岛之战三百官兵中幸存的四十六人,总共九十六人,组成了这支先锋小队。李正男的属下,还用船上的木板,钉成了一个简易的棺材,将他也带在其中。

一行人在风雨中,划着几条小船,悄无声息的靠上了岸。

先锋队中,李笑指名以郑诗络为统领,所以,登陆上岸之后,队伍集结,郑诗络道:“龙一,你海帮重建,正是用人之际,就不用把你的弟兄叫上了吧?”

出发之前,龙一曾对李笑和郑诗络说过,他重建海帮,初有进展,松风岛之战前他和郑诗络等人一道,没有把他的兄弟叫上。现在回到大陆,他可以和他的兄弟取得联系,他的海帮基地本来也就在海边,离他们登陆的地点相隔很近,人手虽然不多,却也可以前来助上一臂之力。

龙一哂然笑道:“老郑,你莫非不知我海帮因何而创?”

郑诗络点头道:“好,是我多话。一妹,你和龙一同去,有什么情况,你须负责消息传递。”

苏浣纱看了他一眼,有点欲言又止。而旁边的池箬客则不禁一脸的坏笑。这主意一定是这个烂池塘出的,他和龙一是好兄弟,两个人肯定暗地里勾结过,在大哥面前把她给卖了。可是,这是大哥的命令,这个命令也不能说有什么问题。她只能白了池箬客一眼,道:“好,大哥,你们自己保重。”

龙一对众人抱了抱拳,这个人向来也没有多少话,这种时候,更是行多于言的时候。多说无益,他只想尽快赶回海帮的秘密基地,把他的兄弟带出来参加战斗。

郑诗络带领众人在雨中小心靠近着倭寇的营地,另外派了两个神武军战士和一个鹰羽战士前去和刘镇泰联系。而他们停留在了倭寇营地以外的一个高地上。

雨,还在刷刷的下着,而且,眼看着还越下越大。高地之上虽然有一些小树,但也难以遮雨,时间已经接近中秋,大雨之中,众人均觉得身体发冷。他们带的干粮虽然充足,但是这种时候,光是吃干粮,却也是不能驱寒的。众人浸泡在凄风冷雨之中,自然是苦不堪言,不过,他们都知道自己肩负重任,并无一人有任何抱怨。

按照神武军战士所言,从这个地点到刘镇泰的大营,脚程快点的,来回大概需要半天。但是,三个时辰过去了,他们派去联系的人还没有回来。对面倭寇的营地里有人影走动,大雨中,却实在很难看清虚实。

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派出去的人回来。

李桐道:“恐怕情况有变,为了安全起见,郑大哥,我看我们还是先撤回海边。”

郑诗络远远的又看了看倭寇的营地,道:“我一直在想,我们所处的地方,离倭寇的营地已经很近,为什么始终没有见到有倭寇出来巡视呢?他们应当会想到,从我们这个方向,完全有可能会有敌军突袭吧?”

池箬客道:“大哥,你觉得这会是一个空营?”

郑诗络转头问身边的一个神武军战士:“你们常年和倭寇作战,应该了解倭寇的习性。他们在靠近海边的地方布置了这么一个营地,应该就是留作后路的,这种时候,营地里应该还有多少人留守?”

那战士道:“回郑爷,倭寇向来狡诈,他们为了保证来去自如,向来不会只留一个后路。如果此时我家千户占得上风,倭寇在后路上必定多留人手,以保证能够安全撤退。若是一个空营,那么前方必定还在苦战,而且应当是倭寇占着上风。”

郑诗络看了看李桐,李桐思忖片刻,道:“我们可以去试探一下虚实。”

一听说有战斗,这些在冷雨里苦等了几个时辰的战士们顿时来了精神。虽然前方的战斗生死未卜,但是对他们来说,这样无所作为的等着,才是最痛苦的。尤其是烟波岛龙形营的统领轩辕逆鳞和他的战士们,他们都是死士,不怕战斗,就怕憋着。

郑诗络留下人手等待前去联系的战士和龙一他们,自己带着手里的这些战士,在雨中快速的穿行。很快,他们发现这个营地确实是一个空营,里边只有三五十人看守,留下了相当一部分的物资,营帐里,还安置着一些伤兵,大约有一两百人。遭到突袭,连同伤兵在内,营内的倭寇也奋起迎战。双方的人数对比倒还是倭寇占了优势,战力对比却是郑诗络等人占了优势。

一场厮杀,血溅当场,郑诗络他们以极小的代价,完全控制了这个营地。那些重伤未能参战的倭寇,郑诗络尚有少许的犹豫,李桐却一声令下,全部处死。

控制了倭寇的营地之后,前边派出去联系的人终于回来了。就像那个神武军战士猜测的那样,刘镇泰的神武军现在正在和倭寇主力苦战,决战地点就是离倭寇营地不过十余里的一处山谷。

确定了消息之后,李桐派人联系李笑率部登陆,同时又派人扮成倭寇,迁往倭寇大军报告营地被劫之事。不多时,李笑带船上的烟波岛战士登陆,与郑诗络李桐等人会合。到了晚上,龙一也带了海帮秘密基地之中五六十人的弟兄赶过来了。

到了半夜里,约有五百来人的倭寇烟熏火燎的赶回营地。进入营地之时,整个营地死一般的沉寂,此时雨势稍减,倭寇举着火把,在营地之中看见了一边自己人的尸体。带队的倭寇首领气得哇哇大叫,突然间,营地各处杀出无数的人影,营外鼓声阵阵,喊杀声声。慌忙迎战的倭寇不知虚实,怯意大生,慌乱中被斩杀大半,剩余的在黑暗中撤往本军主力的方向。

正在前线与刘镇泰神武军苦战的倭寇主力听说后路被抄,敌军数量众多,一时间阵脚大乱。刘镇泰抓住战机,带领剩下的神武军战士全力冲击,终于将这股数量两倍于他的倭寇击溃。这场战斗一直从深夜持续到天明,倭寇溃败,那些投靠倭寇,为虎作伥的海盗此时纷纷声明自己乃是大明子民,要向官兵请降。刘镇泰假意接受,却在受降之后,将数百投降的海盗全部坑杀。

到了第二天下午,除了少许倭寇流窜到海上之外,这一支总数为五千余人的倭寇,全部被刘镇泰的神武军歼灭。而神武军自身损失也相当巨大,到刘镇泰和郑诗络李笑等人会合之时,能战斗的神武军战士已经剧减到不满五百。

战场上,尸体遍地。

刘镇泰身披铁甲,满身血污的出现在了郑诗络的面前。要说到满身血污,郑诗络和刘镇泰相比也不相上下,只不过刘镇泰的铁甲已经掉了一半,身上还插着几支断箭,看起来,倒是刘镇泰更狼狈一些。两人见面,不禁一阵大笑。

刘镇泰身后走来一人,那是红叶岭的四当家杨铁冰,到了面前,对郑诗络抱拳,喊了一声大哥。看起来,杨铁冰也是伤痕累累,大战之后,几乎就没有什么人是毫发无伤的。

赵雨淅看到只有杨铁冰一人上来,不免心中一紧,抢上前道:“杨大哥,我二师姐呢?”

杨铁冰道:“是七师妹,请七师妹宽心,岚妹受了些小伤,并不碍事。此刻正在大营之中帮着救助受伤的军士。”

赵雨淅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去,关若飞还是像在战斗中那样,亦步亦趋的跟着她。那武当少侠鹿雪扉在战斗中与他夫妻二人并肩御敌,此时,却已不知去向。而四师姐沐雨寒则在默默的扫视着这杀戮之后修罗场一般的世界。赵雨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若非身上伤口尚且发痛,便觉得这一切犹如噩梦一般。

刘镇泰和郑诗络自不须多说,却走到李笑的面前,道:“二公子,此番多亏有你。我不说谢,咱们且到我营中痛饮一场如何?”

李笑道:“你不说谢,我也不和你客气。”

这一仗,无论是神武军,还是烟波岛,均死伤众多。刘镇泰虽然说到帐中痛饮,但是,他们首要之事,便是打扫战场,救治伤者,安置死者。一直到两日之后,天气初晴,自刘镇泰以下,不论是烟波岛将士,还是红叶岭当家,一律身着白衣,来到海边的一处墓场。墓场上,摆着周围各地百姓连夜赶制的上千具棺木。从方圆数十里地前来送葬的百姓,足有数万之人。

“各位兄弟。”刘镇泰身穿白衣,头缠白巾,用他那沉厚雄浑的嗓音,高声道:“满饮此杯,安心上路!”说着,手中高高举着一只大土碗,将碗中的酒倾倒在了面前的土地上。

而跟在他身后的众多将士豪杰,不分彼此,也高高的将酒碗举过头顶,高喊道:“安心上路!”之后,又整齐的将碗中之酒倾倒于地。

其时,纸灰飞扬,烟尘袅袅。

海边公祭之后,烟波岛众人便要离岸南去,刘镇泰只带着三五个随从,亲自送到了海边。

多情自古伤离别,离别却又是无法回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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