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烦恼,来的快,去得也快。
当关若飞手脚并用,脸红脖子粗外加汗流浃背的爬到山顶的时候,一瞬间,就所有的烦恼都没有了。
山顶上,野花一片。
关若飞不是潇湘公子池箬客那种风雅之人,通常,再好看的花对他来说,都比不过一块外焦里嫩,香气扑鼻的烤肉来得实在。不过,当他在烟波岛的主峰山巅之上,看到整个山顶都铺满了野花的时候,他第一次觉得,花香也有比肉香更动人的时候。
不只是花,山顶上还有树,零落而姿态各异的五六棵树。关若飞不知道那是些什么树,只看到那些树长着巴掌大小,层层叠叠,红得好像好像落日一般的红叶。
红的树叶,白的黄的粉的星星点点的野花,风一吹,整个山顶便弥漫着一片醉人的美。
关若飞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花开的时候,会有红叶,或者红叶飘飞的时候,还会有野花一片。这或许是烟波岛独特的气候所致,又或者,是一个偶然出现的奇观。不过他不管这些,只顾着哈哈大笑了一阵,在大家的目光都不解的朝他看来的时候,他得意的宣布着自己的发现:“哎呀,原来烟波岛上也有红叶,看来命中注定,李桐姐姐要成为咱们红叶岭的人呀!也难怪大哥要把杨大哥秋姐姐的一双儿女取名为凌烟、凌波,看来也是那个心有灵什么的……反正他们俩就是想到一块去了!”
池箬客忍着笑,斜眼看了看关若飞,道:“我倒是想说童言无忌,可是这小子也看着也长了老高,再怎么,也不算童言了……”
苏浣纱微微的笑着,去看关若飞所说的那两个人——李桐佯装镇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就是那秀美俏丽的双颊,明白无误的染上了那鲜红的颜色。而郑诗络,郑诗络更会取巧,他用刘镇泰高大的身躯,来挡住了众人看他的视线。
所有的人似乎都饶有兴趣的去关注关若飞貌似无心,实则有意的话里面那两个当事的人儿。只有一个人,对这些似乎都完全不感兴趣。
那是龙一。
苏浣纱知道,他的目光差不多有**成的时候,都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有些恼,有些怒,有些奇,有些疑,有些无奈,也有些畏惧。
他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的轻薄,所以她没办法斥责他什么。可是,目光里的那一抹无法逃避炽热,又让她感到心跳总是不由自主的加快。也许,她应该找他问一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出于矜持也好,她不可能,也绝不会主动的去问他。
好吧,大哥是个好榜样。苏浣纱不动声色的,悄悄的把自己藏到了沐雨寒和赵雨淅姐妹之间。可是,这也许只是自欺欺人,因为她明知道只要她一回头,那道灼热的目光总还是会停落在她的身上的。
为了避开关若飞“童言无忌”带来的尴尬,也为了响应大家的期盼,李桐用她清亮的,爽朗的声音说道:“郑大哥,刘大哥,你们两位都是内家高手。如果比拼上内力的话,估计你们这场架三天三夜也打不完。还有,我这山顶上野花一片,美不胜收,如果你们用上内力,一场架打下来,想必将是树叶凋零,残花满地,实在也太煞风景。所以,小妹有个提议,那就是你们在比武之时,不能用上内功。”
刘镇泰笑道:“这个提议好。比拼内力,一来耗时太长,二来,咱们的内力,还得留到杀上松风岛的时候用呢。不过,刚刚听了关小飞的话,再想一想,李四小姐总不至于会帮我吧?”
刘镇泰的内功固然很深厚,但他也极为擅长外家功夫。不比内力纯比招式,他的少林绝学层出不穷,似乎从一开始就占了上风。而且那一次在苗疆,郑诗络能赢刘镇泰,靠的就是大雪山掌的内力将大雨凝结成冰,于不知不觉间占得上风的。不比内力,即便现在再下一场雨,郑诗络又有何胜机?
可是想想也对,李桐,总不会帮着他去赢郑诗络吧?
李桐轻轻一笑,道:“刘大哥你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如果比试内功,郑大哥岂不是占了便宜?郑大哥是谦谦君子,他不会让自己胜之不武的。”
刘镇泰点头,郑诗络当然不是乘机占便宜的人。只是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对。
果然,李桐接着道:“我这山顶山花灿烂,正是烟波岛上景致最美之处。两位在这山花丛中比武过招,既是风雅,也不减豪情。你们两位都是收放自如的高手,想必也不会在打斗中踩坏我的花儿。”
刘镇泰哈哈一阵大笑,道:“说来说去,李四小姐都是绕着弯子在帮郑当家的。也罢,你这个做中人的心有所偏,在下就吃点小亏也行。”
刘镇泰的少林功夫走的是刚硬的路子,郑诗络自创的功夫不论寒稀剑法还是大雪山掌,都极尽飘逸辽阔之势,更何况郑诗络从苏浣纱那里所学的朱雀身法也到达了极高的境界。这既要打架,又不能踩伤地上的花草,显然,以飘逸见长的郑诗络更占优势一些。
刘镇泰笑得释然,李桐明里暗里的要帮郑诗络,那不奇怪,反过来,才是怪事了。
郑诗络只是呵呵一笑,道:“李姑娘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给我冠一个谦谦君子的帽子。本来我是打算取巧的,你这么一说,我也不好意思再用轻功了。好,镇泰兄,你用我的大雪山掌,我用你的伏虎罗汉拳,咱们来过。”
这时再也不须多说,两人都是哈哈一笑。随即在一片野花中间,两道身影飘动了起来。
不比内力,各自以己之短,攻彼之长。
郑诗络的伏虎罗汉拳少了刘镇泰那种沉浑厚重,刘镇泰的大雪山掌也少了郑诗络那种灵动飘逸。可是,旁边的人,看着这两人如此这般的拆解过招,也依然看得如痴如醉。
只因为这两人都是悟性高到简直不可理喻的人,他们虽然达不到对方的境界,可是,他们却都做到了旁人想学他们,却都学不到的境界。刘镇泰虽然没有郑诗络的飘逸,但是他上一次败给郑诗络后,很是潜心专研了一下对大雪山掌的破解之法,因此对大雪山掌十分的熟悉。而郑诗络本来就是个杂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招数,他都多多少少会一些,伏虎罗汉拳又是少林的基本拳法,以他的悟性,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令旁人叫绝的是,他们打着打着,竟还不忘指点对方,更绝的是,他们一边指出对方的不足,一边却将对方的武功加以更多的变化,也打得更快。
不知何时,海风袭来,山顶上红叶共野花纷飞,涛声与掌声不绝。
没有输家,郑诗络却似乎更胜一筹。因为红叶岭的当家们众口一词的说,刘镇泰脚步太硬,踏坏了更多的野花。鹿雪扉和沐雨寒赵雨淅姐妹有心帮刘镇泰评评理,可是这岛上的主人,却也是摆明了偏袒的。
于是众人大笑,落霞之中,尽兴而归。
当晚,烟波岛的当家人,李二公子李笑设宴款待千户大人刘镇泰。烟波岛是被朝廷遗忘的海外孤军,时隔多年之后,再次迎来朝廷的官员。
不过,大家都知道,刘镇泰刘千户并不是带着朝廷的旨意来的,他一身布衣,代表的,只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