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箬客看着赤蝎香主的时候似乎很平静,他淡淡的,好像在讲诉别人的故事一般说道:“我看见中了你的赤蝎针的,好多都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可是没有一个人挨得过半柱香的时间,或者向你跪地求饶,或者拔出兵刃自寻了断。可是你知道吗?有一个女人,一个外表很坚强,实际上非常柔弱的女人,她在中了你的赤蝎针之后,整整熬了一个时辰,最后才在毒性发作,静脉寸断中死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说,那是为了在我身边多停留一阵。有时候,死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活着,哪怕多活一个时辰,却又是多么的辛苦。”
关若飞远远的看到,池箬客在讲这段话的时候,看起来一切都很平静,唯独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迷蒙的雾气。他还记得花叹月的绝世容颜,记得花叹月和池箬客两个人穿着同样的白衣的时候那种珠联璧合的极致的美,也还记得花叹月洗尽铅华,轻展歌喉的时候,那歌声是那么的令人心旷神怡。他想到那流星一般绚丽而悲伤闪过的红颜,不知不觉的,眼睛也有些潮湿了。
赤蝎香主看着池箬客,用他沙哑的嗓音道:“我们五毒教和百花宫是世交,百花宫主请我们杀的人,不管是谁,我们都不会手软。她可以选择速死,自己愿意多挨一些苦,那是她自己的事情。你要报仇,应该去找百花宫主才对。”
池箬客轻轻摇摇头,道:“月牙儿是我的女人。伤害我的女人,不管他是谁,百花宫也好,五毒教也好,我都绝对不会放过他。没错,我应该去找百花宫主,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要用你的血,来告慰月牙儿那一个时辰的肝肠寸断!”
池箬客说完话,拔剑。潇湘公子的潇湘剑法,在整个江湖,代表着的都是一种极致的飘洒与俊逸。很多人或许会觉得他的很多招数华而不实,可是,这就是潇湘公子。剑术在他这里已经不单单是剑术,更是一种华丽的充满阳光和男儿气息的艺术。有舞蹈,有歌,也有诗画般的柔情。他白衣飘飘,就像那洪荒远古踏剑飞来的剑仙。
池箬客的眼前,历历重放着花叹月离开他之前那种眷念的目光,重放着她不舍而幸福的泪水,重放着,她因为强忍剧痛而咬破嘴唇时那染红他纯白如雪的衣襟的鲜血。
月牙儿,月牙儿,我现在要用仇人的血,来祭奠你的芳魂。
池箬客的剑,剑剑都是杀招。
赤蝎香主的武功并不差,池箬客想要一击致命是不可能的。可是赤蝎香主的武功,又不足以保证他从池箬客的剑下全身而退。他的兵器是一把苗刀,在池箬客的剑光中,他的苗刀好像锈蚀了一般施展不开。似乎是池箬客的招式太过华丽让他分心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华丽而阴郁的剑气中,他每施展或者阻挡一招,需要耗费多大的心力。
可是,赤蝎香主的绝活不是手里的苗刀,而是来无影去无踪,让人难以觉察,而又防不胜防的赤蝎针。他发射赤蝎针不需要用手,在他的衣袖里,他的鞋尖甚至在头上的头巾里,都藏有那种细小的针筒。他已经在打斗的间隙里发射了三次赤蝎针,可是,没有一次命中池箬客。
三次,三把从不远的地方射来的飞刀精准的在空中截住了赤蝎针。赤蝎香主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有如此探微查细的眼力,能看到那空中飞出的细如毛发的毒针,更想不出来,这世上竟然会有人有如此的手力和准头,能够不偏不倚的将他的赤蝎针凌空切断。他真的想不出来。
池箬客的剑穿透了赤蝎香主的琵琶骨,他并不打算置他于死地。杀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取他的性命不是么?唰的又是一剑,赤蝎香主的脚筋也被挑断了。
一条通体金黄而又布满了血色半点的巨蟒突然从旁边哗啦一声像箭一般的射向池箬客,紧跟着就是一个少年的身影挥刀挡在了池箬客的身侧。他用那把地上捡到的腰刀看到血斑金蟒的时候,那条长虫只是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叫,看上去竟然毫发无伤。
池箬客剑锋指着已经倒地的赤蝎香主,偏头笑道:“关小飞,看起来你还生龙活虎得很啊。枉自让赵小姑娘每天替你哭红了眼睛。老实交代,这段日子,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了?”
关若飞挥刀和那条血斑金蟒卯上了,那条金蟒每次向扑倒关若飞的身上将他缠住,都被关若飞灵巧的跳闪开了。顺手还在它身上砍上一刀。那刀不够锋利,伤不了它的皮肉,可是关若飞的内功,却也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关若飞一连闪了几次,和那条血斑金蟒斗得激烈,都来不及反驳池箬客的话。鬼混?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你偷心三十呢?不过,和妖魔鬼怪混了好些天倒是真的。他憋了很久,忍了很久,也装了很久,心里早就像堵了千年的洪水一般,眼前宣泄的对象虽然只是一条长虫,可是这条比一般的武林高手还要厉害很多的长虫,打起来也还真是过瘾呢。他知道池箬客来了,那个在暗处射来飞刀的,也一定就是十当家彭汝尘,除了他俩,还有谁来呢?池箬客除了说他坏话之外,说表妹为他哭红眼睛,会不会又是真的呢?
啊呀呀,关若飞此时觉得快活无比,不管这些日子遭了多大的罪,憋了多大的气,这一下都全释放出来了。关若飞一高兴,就又大喊大叫起来。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条臭蛇!你有本事你咬我啊!吃我这招天崩地裂!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好,你有种,再吃我一招石破天惊!”
关若飞大喊大叫的打得痛快,却不提防一条一尺来长的小蛇像箭一般的朝他飞来。这小蛇不但飞得极快,而且还会在半空中改变方向,就是彭汝尘的飞刀,也划了一个空。只是,那条小蛇却到底没有咬到关若飞的肩上,它被一口狂喷而来的烈酒逼退了回去。那酒里面不但含有毒虫最怕的雄黄,还有一些完全克制住它的药物。
一个半醉半醒的声音道:“这蛇还成精了,竟然能半空折回去。要是拿来泡酒,那一定是极品!”一手提着一个酒葫芦,一手提着一对黄金锏摇摇晃晃的走到关若飞和池箬客中间的,俨然是红叶江湖的八当家,酒狂晁苍梧。而跟在他身后笑嘻嘻的走来的,则是十二当家梅姿。
梅姿对关若飞道:“关小飞,你说呢面子多大啊?为了找你,我们这么多人都出来好多天了,你倒是说说,准备给多少钱啊你?”梅姿一边说着话,一边杨枝点露一般的从一个小小的瓷瓶里洒出些许的药水来。那血斑金蟒虽然凶猛异常,一不小心被梅姿的药水沾上了一点,立刻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嘶叫,甩着尾巴,一头朝着人群外面窜了去。
关若飞拍手道:“梅姿姐姐,好厉害啊。那臭蛇我怎么砍它都没事,竟然被你这么一滴药水就赶走了。好本事!我太佩服你了!”
梅姿哼道:“少来这一套,你以为说几句好听的,我就不跟你算这笔账吗?我可告诉你,出来的还不止我们几个,就按每人每天五两银子算够便宜你了吧,我们出来也几个月了。”
关若飞嘿嘿一笑,死皮赖脸的道:“那我可不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对了,除了你们几位,还有谁来了?大哥呢?大哥来了吗?”
池箬客没有再管手脚筋脉都被他挑断,尚躺在地上抽搐的赤蝎香主,也没有去管金蟒逃窜,气急败坏的金蛇香主,而是紧紧的盯着还坐在身前不远之外一个凉亭里的五毒教主,嘴里应着关若飞的话道:“你的话好多,安静些吧,这儿还有位客人没招呼好呢。”
“麻教主,给个面子吧。好歹在苗疆我们也是芒错大头领的座上宾,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池三十要对付的也只是你们的赤蝎香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也是天公地道的事情。你们也没吃什么亏呀,要不是我们,你们银蟾,青蜈两个香堂都废了。你也做不了什么西南盟主,就算做成了,现在西南诸省九山二十四寨,十七洞二十二谷的寨主洞主谷主都是我的属下,你这个盟主也是有名无实呀。给个面子,大家和气生财嘛。”
关若飞一听到这个精明能算不输梅姿,刁钻古怪有过之无不及的声音,顿时哈哈大笑,道:“哎呀呀,段小七也来了呀。麻教主,我劝你就听段小七一句话吧,要不然她和梅十二联起手来,我都替你担心啊。”一边在心里偷着乐,九山二十四斋,十七洞二十二谷,段小七也真会瞎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