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诗络到达五雷帮脚下的市镇的时候,天刚刚放亮。连同半途帮丐帮大义分舵舵主李阳击杀地火宫圣光堂主端木炽的时间在内,从蒹葭谷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这时候他需要喘口气。五雷帮就在市镇后面的五雷山上,这座山山势陡峭,从市镇这一端看过去有种高耸入云的感觉。
虽然是清早,但是很多辛劳的小贩已经开始开张做生意了。郑诗络在一个烧饼铺子前买了两个烧饼,一个自己吃,一个给了雪狮。他一边吃着烧饼,一个四处寻觅着一个合适的地方稍作休息。寻觅的结果是山脚下的一块草地,宽阔,平整而又安静。
只是,郑诗络走到草地上刚坐下,就发现这里原来也并不安静。两个头上包着黄褐色的头巾,手里提着厚背大砍刀的汉子满脸杀气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喂!”一个大汉粗着嗓音道:“这里是五雷帮的地盘,未经允许,所有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另外一个则将手中的砍刀晃了晃,喝道:“一个穷酸书生,这是你来的地方吗?不想死的话,给我快快滚蛋!”
郑诗络吸了一口气,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看样子,要上门求借五雷芝是不那么现实了。窥一斑可见全豹,从这两个帮众的言行举止上来看,五雷帮只怕也不是什么善类。那么,一路打上去呢?
郑诗络不想废话,身形突然一动,两个帮众只觉得眼前人影一晃,自己手里的刀就被人夺走了。除此之外,自己拿刀的手腕均有些微麻的感觉,抬起手来一看,只见手腕上一个细小的针孔,周围一圈微微的青黑之色。
郑诗络把两个刀插到身旁的地上,重新又坐了下来,道:“去告诉你家帮主,就说红叶江湖郑诗络前来拜山。我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希望借点东西,还望贵帮主不吝一借。你们两位手腕上中的是黄蜂针,肿痛三天,自然会好。以后见人说话客气些。”
那两个帮众面面相觑,手腕上确实开始肿痛,那种感觉让他们想骂娘。可是,人家的身手不是他们比得上的,要是再骂娘的话,还不知道会遭什么罪呢。互相对视了一眼,恨恨的转身朝着山上跑了去。
郑诗络在对两个喽啰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个人从市镇的方向朝他这边走来,那人还没走到跟前,声音已经飘到,却是呵呵一笑道:“阁下这种拜山的方式,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客气的啊。”
这人说话间便走到了郑诗络的跟前,却是一个二十七八的青年男子。身材相当的匀称,方脸,五官虽然都没有什么出色之处,组合在一起却是十分的协调。只不过他的相貌虽然有几分俊朗,却也并不鲜明,放之人群之中,很快便会被人遗忘。头上戴着一顶青布小帽,身穿布袍,若是手上拿把折扇,倒也像一个出来踏青的文人。不过他的两只手里,提着的却是两个挨在一起叮咚直响的空酒壶。
郑诗络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是见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便微微一笑,道:“我方才在市镇上打听五雷帮,那里的人听到这几个字都带着惊恐之色。一个胆大的后生告诉我说,不要随便招惹五雷帮的人,不然轻则被暴打一顿,重则被砍断手脚。一个帮会如果祸害一方,我想总是因为掌舵的人没有好好约束的缘故。”
眼前这青年呵呵一笑,道:“你打算帮人家清理门户?”
郑诗络摇摇头,道:“我没这么闲。我是来跟他们借东西的,要是他们不给,我就抢。”
青年哈哈一阵大笑,摇头道:“你这人看起来书生气十足,没想到说起话来一点也不含糊。嘿嘿,我也是来找他们借东西的,我们正好可以一路。不过,要是打起来了,他们五雷帮的地窖里埋着几坛陈年好酒,可不能打坏了。”他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壶,道:“我的酒壶,可是空了很久了。”
郑诗络笑道:“好,酒这个东西不坏,要是打起架来,有点酒喝倒是也痛快。不知兄台怎么称呼?”
那青年笑道:“黄金白壁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问名问姓做什么,你要叫,便叫我酒狂便好。酒狂酒狂,喝了酒便会发狂,哈哈哈哈。”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五雷山上传来了叮叮当当的云板敲击之声,显然是那两个帮众跑回去后,五雷帮如临大敌,召集门人准备迎战。
郑诗络道:“酒狂兄,请!”
酒狂哈哈一笑,摇头道:“五雷帮已经荒废了。昔日钟老帮主在的时候,五雷帮的名头,在江湖上那是响当当的。你别看他们还在这市镇里作恶,其实他们名下的田产地产,还有商号赌场,俱都被现任的帮主钟不良挥霍一空了。他们也就还在这镇上横行,到了县城,就不会有谁再卖他们的账了。云板敲得再响有什么用?五雷山上三关九拐十六卡,那本是最精妙的布局,外面的人闯进去了,只需机关一动,只要主人不肯放人,便累也累死在里面。前次我来,大摇大摆的抱了两坛酒走,那里面的人一片喊打,却没有人会开动机关,可惜啊可惜。所以我这次不但要喝他们的酒,还要把他们的镇山之宝五雷锏拿走,若不然,纵使不被钟不良拿到当铺里贱卖掉,也会被别的人夺走。那可是一件稀世难得的神兵利器啊!”
酒狂的话里透着一种感伤。对于江湖上的人来说,一个帮会是被别人火拼掉了也好,被仇家用什么阴谋诡计灭掉了也好,都不像这种前人流血流汗的打下的基业,让后人在当铺和赌场里一点点的挥霍掉这么可悲。其实再看那些衰败的王朝,又有几个不是从自身的荒废开始,再被别的豪强吞噬消灭的呢?
郑诗络随即一笑,道:“酒狂兄,你要做真正的狂士,就该把这番话拿去对当今的皇帝说。五雷帮不过是败坏了一个江湖帮会,皇帝败坏的,可是整个江山啊。眼下貌似太平,可是内忧外患,过不了几十年,也许你我还未作古,这江山已经变色了。”
酒狂挥手道:“那我管不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我叹五雷帮衰败,不过是可惜以后便喝不到他们秘制的好酒罢了。红叶江湖的郑当家,在下早有耳闻,咱们一起上门抢东西,哈哈,倒也是一件痛快事!”
说罢,两人便一同朝着五雷山上走去。山口那里本来有道石门,高大坚固,若是门户紧闭,光是越过那石门便需要费一番心思。可是他们走到门前时,那石门竟然尚未关闭,只因开关石门要绞动里面的一个绞盘,需要十个上下的大汉同时动手。不知道是里面的人嫌麻烦,还是人手不足,那绞盘的铁链竟已生锈,显然是许久未曾开合过了。此时守在门边的便是七八个寻常的武师和普通帮众,虽然手里拿着大刀叫喊得甚是凶狂。却让郑诗络连一半的功力都没用上,就全都打趴在地上了。
看到这些喽啰都被打得手脚骨折,酒狂连连摇头道:“毁了,毁了,这些人竟没有一个会用五雷掌的。郑当家,你的手脚很硬啊,一点也不像个书生。”
郑诗络道:“惭愧,在下的武功太差,竟不能把握好轻重。”
酒狂呵呵一笑,问道:“你是来找什么的?”
郑诗络答道:“五雷芝,拿去救命。”
酒狂摇头叹口气道:“那就还不知道还有没有了。我给你带路吧。”
郑诗络笑问:“你看来对这里很熟?”
酒狂道:“不要说我来过一次,就算我没有来过,嘿嘿,探查地形,寻找宝物,本也是我的长处。哈哈哈,见笑了,在下没钱喝酒的时候,少不得要做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郑诗络只是一笑,他身边的贼头,那也是不少了。连偷心的行家都有,偷钱的又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