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雨淅的话其实也没说对,不是西南黑道上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西南黑道上的人差不多都到齐的话,不上万,也有好几千人吧。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西南黑道上的精英人物差不多都到齐了。其实也不能说是黑道上的人物,除去像蚩尤教、毒龙门、鬼阴洞这样的邪派中人,以及五蛟水寨、铜鼓山、铁牛寨这些正宗的打家劫舍的黑道之外,还有像天南一和镖局、金威镖局、金竹帮、百兽门、神农门这种不正不邪镖队和帮会之外,还有前面郑诗络他们遇见过的还算得上名门正派的点苍派和玉虚观。
赵雨淅其实也认不全这许多人,只看到有不少黑道上的人,就说说出了那样的话。桐柏女侠自幼受师门熏陶,嫉恶如仇,只要看到邪派黑道上的人,想也不想便要去打架。郑诗络也认不全这许多人,点苍派金竹帮等帮会的人见过,其他的也就由着赵雨淅来说。不过他没有搞明白的是,为什么池箬客他们三个人,怎么会把这么多的人都惹上了。
池箬客他知道,要是遇见什么红颜美人的话,他通常会不分青红皂白的帮人家打架。不过这里除了和他一同来到的赵雨淅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红颜美人,这场架看来也就不是池箬客挑起来的了。而那个龙一,来自海边,和西南道上的人应该没有什么太大的瓜葛,他之前和他们一道,大约是听到池箬客的响笛之后赶过来助拳的。那么,这样看来,这场架真正的核心,就应该是这个使枪的汉子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就是池箬客先前提到过的那个奔龙枪孙云龙。池箬客和孙云龙交情匪浅,看起来,他这一场架不是帮美人打的,而是帮兄弟打的。
很快郑诗络又发现,出现在这里的人虽然多,但真正跟池箬客他们交手的,也就是那些玄色劲装的武士,其他的人都明显的处于观望状态。而同时,还有不少的人正在从四面八方而来。看来,只有先帮池箬客他们把这些玄衣武士打退,才能有机会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郑诗络这时左手抱着那个小女孩儿,小女孩的身体正在微微的发抖,她大概是已经完全的回过神了,现在正感觉到冷。不知道经历了这样一场惨剧的小女孩儿心里会留下多么深刻的恐惧,甚至不知道她今后还能不能恢复正常的心理状态。郑诗络看见她睁大了眼睛看他,只是对她微微一笑,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头。他明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跟这些人说这小女孩只是他捡到的一个无辜受害的小孩,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也绝然不会有人信的。他不能拿小女孩的性命去赌世道和人心,所以,他只能继续抱着她。
也许一只手抱着个小孩,用一只手去面对这样的场面显得有些疯狂,很可能连同他自己和小孩在内都会被别人乱刀砍死。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反而被激发出了一种异样的豪情。人家赵雨淅这个小姑娘在受了伤的情况下都是干干脆脆的一句话“没得说,打呗。”他难道还会落于人后?
于是,人们就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落拓书生和一个带着伤的红颜少女,一把散发着浅浅白光和一把散发着淡淡紫光的两把长剑,带着一种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和勇敢,加入到了这场众寡悬殊的战斗之中。
这时,天空中炸雷阵阵,电光霹雳,伴随着电闪雷鸣而来的,则是一阵瓢泼的大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形下,郑诗络很想高歌一曲。也许,他想试试看他的声音,能不能跟这雷声雨声较较劲呢。于是他就对怀中的小孩儿道:“孩子,我唱歌给你听吧,不过不是你们孩子家唱的歌谣,你就是不喜欢,也不要明说啊。”说着一笑,高声吟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池箬客哈哈大笑,也高声吟和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两人唱和对答声中,郑诗络的剑走寒稀剑法的雄浑式、劲健式和豪放式,大雨中,那一片雪白的剑芒铺天盖地而来,伴随着**四周的雨珠,带着一种席卷洪荒远古的霸气和豪情。
那些玄衣人因为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一开始就是尽占上风的,对方多加了两个人,没显然也不会起到什么立竿见影的效果。更何况这两个人一个怀中抱着个小孩,一个不但本身看上去也还是个孩子,而且还受了伤。他们很快有人从赵雨淅的剑法中认出她是桐柏剑派的弟子,再从她的穿着打扮中,大致也可以猜得出,她应该就是桐柏剑派近年来声名最响的桐柏七秀中的七弟子紫薇剑了。但是那也没用,正如郑诗络和赵雨淅义无反顾的加入到对方的战阵中那样,他们也绝不会因为多了个桐柏剑派的弟子就畏首畏尾。在四个头领的指挥下,他们的阵型也保持得更加的紧密,进退攻守更加的密不透风。
而那些旁观者,也绝不会因为老天突然下起的大雨而选择寻找一个地方避雨。这样一场众寡悬殊的激战,看得他们不禁都有些血脉喷张。尤其是在郑诗络和池箬客击剑为节,竟然用和敌人交手的节奏作为伴唱,高声吟和的时候,他们中竟然有人情不自禁的跟着手舞足蹈起来。有经验老道的人不由暗暗心惊,不知这是否对头一种以高深的内功搅乱心神的武功。
要说郑诗络有心用内功作歌搅乱对手的心神,那是假的。他纵声高歌的时候,压根就没想到这一层,只不过是因为大风大雨和险境使得他无由的想要引吭高歌罢了。可是他的内功,倒也的确有几分深厚,不经意的,倒真有几分搅乱对手心神的作用。而他虽然不能用掌,在大雨中,白霜剑搅动的雨珠,却灌注了他体内的真气,将雨珠凝结成半冰的状态,打在对手的身上,雨水留在身外,寒气却直透了进去。不知不觉间,许多人的动作都有些迟钝起来。
等到郑诗络和池箬客高声共吟最后一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的时候,话音落处,铿锵如铁。两人跟着哈哈一阵大笑。龙一跟着一声长吼,那声音当真如海中怒龙出水,气势磅礴。他没读过什么书,自然也不能像他们那样高声吟和,可是他心中也被激起了一种高昂的情绪,若不这么大吼一声,那是怎么也不甘心的。就在他长吼之时,迎面而来的两个玄衣人两根外面抱着金箔,镶着铁钉的齐眉棍齐齐的打在了他左右两肩。可是,也齐齐的被他在大吼声中,用内力震成了几段。
那两人脸色既是难以置信,又万分惊恐,想要撤身后退时,却被龙一抓住了咽喉,扬手一抛,高高的飞出数丈,重重的摔下地来。那一刻他们都以为必死无疑了,可是摔下来之后,全身虽然一阵骨头碎裂般的剧痛,却还能挣扎着站起来。他们虽然不是什么高明的人物,却也知道龙一在最后那一下手下留情了。他们兵器已断,身受重创,站起来之后,也就踉跄着走向后边,不敢,也无力再加入战团。
顿时,人群中便有人惊呼道:“翔龙翼手!翔龙翼手!”翔龙翼手,那是当年与天教武功齐名的绝技。已经在江湖上失传了很多年,他们也根本没有见过,自然也不知道是否就是那失传多年的神功绝技,只是龙一那一声咆哮的声威,加上他抓住两人往上抛起那种姿势,让他们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
就在龙一怒吼之后,那使枪的汉子也是哈哈一阵长笑,纵声道:“好魄力,好胆识!我也不跟你们吟诗,也不跟你们比声音大,让你们看看我的绝技如何?”说着,手中的蓝缨银枪一抖,在一片耀眼的银光中,那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骤然断成两截,两截枪身中间,有一条细细的钢链连着,他抓住钢链,将两截枪身挥舞成了一个巨大的银轮。那银轮并不只是横着的一圈,而是上下浮动,变成了一个半球形。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而又无从下手。可就在旁观的人都忍不住叫好时,那银轮又突然一收,变成千道万道的寒芒,在一片惨叫声中,他面前十余人竟是几乎同时爆射出一团鲜血。
他这一招有个名字叫“千龙劫”,对于被打中的对手来说,那真的是一场劫难,根本没有一个人的四肢能够在这一招之后还能保持完整的。不过这一招威力无穷的背后,也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与此同时,他的背部一片空虚。如果有人从后面乘虚而入,他就根本没有任何的抵挡的机会。而这时,他的后面站着的,却是池箬客。
要有怎样的信任,才能在这样险象环生的逆境中,把自己空虚的后背如此完全的交给另外一个人呢?
那些玄衣人的人数优势正在迅速的失去,失去了人数的优势,他们几乎就没有任何的优势可言了。不过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们消耗了这几个对手大量的体力和内力。他们的引吭高歌,他们的怒吼绝杀,无一不是极度耗费内力的。他们虽然打得豪情万丈,打得痛快淋漓,但是他们的能量也在玄衣人人数下降的同时迅速的下降着。人的体力和精力,毕竟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可是,这也才是玄衣人真正感到痛苦的地方,他们花费的巨大代价,完全可能只是为他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