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镇泰犹豫的,并不是他发现段小七竟有可能是名门弟子,而是他到这里来的初衷。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想赢还是想输。如果他想赢,段小七没有什么机会,但是故意输给她,似乎又不大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有时候,进退之间,的确很难取舍。
这时郑诗络道:“两位暂且住手,在下有话要说。”
这时段小七已经攻了三十余招,每一次似乎都有机会取胜,却每一次都被刘镇泰化解于无形。她觉得自己让他空手也许是个失误,比试刀剑的话,刘镇泰未必这么专心防守,只要两人刀剑施展开来,也许她是有机会的。但是郑诗络在旁边一叫停,她就立刻明白,不管刘镇泰用刀剑还是空手,她其实都没有机会。因为她也看得出来,刘镇泰雄浑厚重的打法,无疑正是她的克星。
她只是有些好奇,这个书生不是跟刘镇泰一道来的吗?他又有什么要说的。
所以她停了下来,她停下来才觉得隐隐有些气闷。刘镇泰面前就像有堵无形的墙,她不但攻不进去,而且自己的力道似乎正不断的反噬到自己身上来。少林这些年在江湖上的声势似乎被新兴的那几大门派掩盖了,但单就武功而论,老字号也不是那么好取代的。她知道自己是绝对赢不了刘镇泰了,嘻嘻一笑,索性就要认输,却看见郑诗络朝她摆了摆手。
刘镇泰看着郑诗络,问道:“书生有何话说?”
郑诗络道:“总兵大人心中有个难题,在下可以帮你解答。”
刘镇泰看着他,这一次却没说话。
郑诗络道:“总兵大人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放段寨主,不如我代段寨主和总兵大人切磋如何。反正段寨主已经肯定打不过你,我最多也不过是输,结果还是一样。但是如果我侥幸赢了,你心中的犹豫,不也迎刃而解?”
刘镇泰看了看段小七,段小七嘻嘻一笑,道:“这个办法好。书生大哥,我也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不过既然你肯替黑风寨出头,你就是黑风寨的客人了。”
刘镇泰看了看她,道:“这可是关心到你身家性命的事情。”
段小七笑道:“我当然知道啊,实不相瞒,我都已经准备认输了。不过既然书生大哥要帮我一把,那当然多抱一线希望咯。”
刘镇泰呵呵一笑,道:“生死攸关,段寨主已然谈笑风生,果然是女中豪杰。刘某佩服。那好,大家都是爽快之人,书生,你是比拳脚,还是比刀剑?”
郑诗络道:“你想必也没带称手的兵器来,咱们就比拳脚吧。”
段小七裂了一下嘴,道:“总兵大人皮厚,只怕打着不痛,书生大哥你可要小心了。”她知道以刘镇泰的内功,这个书生多半是比不上的。也知道提醒他也没什么用,但总要说了,才觉得安心一点。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代她出头吧。
郑诗络看着刘镇泰道:“总兵大人用的是龙象般若功吧?而且,已经到了大成境界。我想,这个江湖,内功比你强的人恐怕也不会很多了。”
刘镇泰笑了一笑,却也没有谦虚,只是抱了一下拳道:“请赐教。”从一开始他就看出这个书生是有武功的,只是不知道好坏深浅而已。不过他既然敢替段小七出头,想来也不会太差吧。他用了一套少林入门的伏虎罗汉拳,出手招式平淡无奇,就连黑风寨的那小小喽罗们都觉得,这种招式,他们或许比他还使得好呢。
郑诗络却只是笑了一笑。他曾经和少林的“不”字辈高僧不破大师交过手,不破大师出手用的也是这套最普通,最平淡无奇的伏虎罗汉拳。那一次他一连用了很多套拳法掌法,被不破大师说是杂而不精。打到后来,逼出了不破大师的三十六路龙抓手,而他终究也还是输了。刘镇泰年纪应该三十出头,但是内功修为上似乎不比不破大师要差,所以刘镇泰一出手,郑诗络可半点不敢怠慢。
这一次,他用的却是自创的大雪山掌。此时天空中正飘着小雨,当郑诗络的第一掌“漫天飞雪”带着一片濛濛的水汽,看上去并不怎么快,却似同时出了六掌,攻向刘镇泰面门胸腹六处大穴的时候,刘镇泰也不由得喝了一声彩道:“好掌法!”
两人手上的招数看上去都不怎么快,但是脚下的移动,却有些让看的人眼花缭乱。刘镇泰走四象步,门户紧守,移动范围不过是三尺之地。而郑诗络身法极快,全然是围着刘镇泰在走,移动的范围比刘镇泰大得多。但是看起来,他却每每在刘镇泰的前面出招。
前面几招,郑诗络的掌法似乎极尽繁复之能,招式飘逸纷错,正如那风中雪舞,绚丽而缜密。但是他出了十多掌,却没有一掌打到刘镇泰身上的。而刘镇泰却是以不变应万变,一套伏虎罗汉拳不但平淡,甚至有些枯燥,但是总能在郑诗络掌风迫近之时,又轻描淡写的将之逼退。
到了第五招“雪满千山”之后,郑诗络的招式却慢了下来。刘镇泰眉头一紧,发现在自己的周围,竟似在漂浮着一层层雪花。这已经是冬末春来的天气,不会再有雪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郑诗络用内力催动雨汽所致。原来他刚才一片纷繁的掌风没有一招打到自己身上,却,没有一招是虚招。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被这一片冰寒的雪汽保卫,不但内力的运行有些迟滞,竟连呼吸都略显不畅了。
刘镇泰惊骇之余,也不禁豪兴大发,长啸道:“好功夫,刘某今日算是见识了!切试试我的龙抓虎爪!”话音一落,身影也随之而动。他本来是以守为攻,后发制人,此时招式却骤然一边,抢上前去,双抓如电,招式极显凌厉。
郑诗络也是一声长笑,道:“久等了,龙抓虎爪,果然少林绝技!”
刘镇泰这里一快,郑诗络手里却是变慢了。看上去他已经被刘镇泰的爪影保卫,老半天才能出得一掌,只能凭借脚下步法的轻灵快捷,才能勉强躲过刘镇泰的爪力,形势岌岌可危。那些观战的喽罗们看了,无不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就连原本一脸浅笑的段小七,也不怎么笑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