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羽，你想怎样？”良久，凌子梵抬手擦去嘴角的鲜血，慢慢说道。
“我想怎样？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
“好，既然如此，七天后正午时分，我一人在波若寺等你，了断一切旧账，如何？”凌子梵凝视着凤羽的如渊黑眸，心中隐隐生痛，却又不知道为何，升起了一缕莫名的期待，也许，三年前波若寺内，只是他看错了？
可是，若真是他看错了，那么他此前对这少女的一切报复，岂不是成了加诸于他自身的枷锁，并且，永世不可解脱……
凌子梵一念及此，顿时觉得胸口处似被一柄大锤重重砸下，心已血肉模糊，一口鲜血即将喷出，却被他又生生压住，美如冠玉的面容上再无一丝血色。
“好，七天之后正午时分，你我波若寺外见！”凤羽说完，转身就要离开，不料右臂却被萧越拉住。
“我正要去拜访定国公，正好顺路送你回府。”萧越微笑说道，与此同时，他修长的手指快速掠过凤羽的手，那还插在手背的银簪碎片被灵巧的手指一一拔除，随即，他掌心轻轻按住凤羽手背，藏在掌心里的药膏敷在了手背伤口上。
宽大的银色衣袖盖住了萧越手指的动作，看在旁人眼里，都以为萧越正牵着凤羽的手表示亲昵。
凤羽只觉得萧越掌心皮肤滑润温暖，敷了药膏的伤口疼痛渐止。鼻端闻到的淡淡药香里混杂着他身上清雅的草木香，她眉头微微一蹙。
凌子梵盯着那覆盖在萧越和凤羽手臂上的银色衣袖，想着萧越和凤羽握在一起的手，眼底掠过浓浓暗影，胸口处竟然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烦闷。他忽然很想一剑斩断萧越的手，忽然很想去握住那白皙纤细的小手。
可是就在几天前，他还是如此的厌憎被这少女触碰，他还记得，他用汗巾擦拭完被少女拉过的手，连汗巾都要扔掉的举动。
一念及此，凌子梵本已血肉模糊的心，又仿若被大力碾压捶打，碎裂成尘。
甲板上的惊云死死盯着萧越那垂下的银色大袖，清秀的脸上满是气愤：“惊雷，逸王竟敢打主子女人的主意，我们得想法子帮帮主子！”
他身后甲板上的阴影里，那团浓雾般的身影慢慢动起来，慢慢清晰起来，这是一个身穿黑衣，身形颀长的少女，周身笼罩着一层雾气，仿佛她随时都会在雾气中消失。她的五官和惊云一样清秀，可是浓黑如墨的双眉却为这张脸平添了些许刚毅，使得她在清秀中多了三分英气。
除了比男子还要浓重的双眉外，她那根根矗立的短发也迥异其余少女。
如果凤羽看到惊雷的发型，就会很轻松的认出，这分明就是现代社会里的板寸头。在金黛那个社会里，女孩子留板寸并不稀奇，可是在大齐，一个女孩子留这样的短发，几乎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惊雷瞥了眼萧越的银色衣袖，目光似利剑，一瞥即收，慢慢说道：“多事！”她的声音同样如刀剑交鸣，带着杀伐之意。
“我多事？惊雷，咱俩自小就跟着主子，十几年来主子就跟个冰块人似的，外人都说主子喜怒无常杀人如麻，可是你我知道，主子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这几天多了凤大小姐在身边，主子总算有点人味了，难道现在眼睁睁看着逸王趁火打劫抢走凤大小姐？”惊云越说，清秀的小脸越阴沉。
惊雷淡淡说道：“没有谁能抢走凤大小姐，只有凤大小姐想抢谁。”
此话一说，惊云顿时闭嘴。
凤羽若是能听到惊雷这句话，必会把惊雷引为知己。
似是为了验证惊雷的话，只听嘶拉一声，凤羽已经扯裂了覆在她手臂上的银色大袖，用衣袖抹去手背上的药膏，随手往旁边一扔：“无聊！”
萧越眸底暗流涌动，琉璃般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氤氲雾气。
大齐不知有多少女子，为能求得他回眸一顾，用尽千般心思而不可得，可是眼前这个少女，竟然弃他如敝履！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会用这样的方式，安排他遇到这样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女人……
场中诸人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到远方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兵器交击时的轰鸣声，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
十几个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护卫一边向这里飞奔，一边大声呼喝着什么，看他们脸上惊骇的表情，就像身后被煞神追赶一般。
一直呆立在旁边的石海峰忽然大叫一声：“是赵副统领，发生什么事了！”
凤羽眉头微微蹙起，她已经看到，在那群奔跑的护卫后面，是白衣飘飘的萧然。他身上的那袭白色锦缎长袍，竟然溅着点点血迹，就像红梅盛开在冰雪中。
无形的寒意忽然蔓延开来，墨绿毡毯上的诸人离的比较远，只是打了个寒战，可是那本来飞奔的护卫身体瞬间一僵，就像陷入到泥浆中一般，挣扎着往前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为首的那个赵副统领更是大喊起来：“长公主救命！”
萧然缓缓走向那些护卫，每一步，似都踏在人的心上。点点红梅绽放在他如雪白衣上，散着淡淡血腥气，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刀，半透明的刀身如冰如玉，不时有雪花从刀身上飘起，散落在风中。
“殿下不可！”石海峰瞪大了眼睛，满脸惊骇，手按在刀柄上，想要冲出去，却因为没有长公主的命令而不敢行动。
公主銮驾前的珠帘骤然散开，面色阴冷的明舒长公主飞身而出，厉喝道：“萧然你敢……”喝声戛然而止。
萧然已经走到那十几个护卫前，手里那柄长刀也已经挥了出去，雪花夹杂着血花漫天飞起，转眼间十几具尸体躺在了地上，瞪大的双眼望着天空，满眼都是惊骇和不敢相信。
凤羽黑眸盯住萧然，只觉得那欺霜赛雪的面容冷意逼人，璀璨凤眸涛生云卷，无限杀意就如席卷千里的冰河，倾泻而出。她的目光移到萧然的右手上，鲜血正一滴一滴的从掌缘滴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