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夕阳染红了天际,原有的肃穆便又加深了几分,整座府邸异常安静,房檐边的黑鸦不时发出的诡异叫声,也令人心底清醒沉默了些许。
府邸正殿不远处有一条曲折蜿蜒的小径,小径上的黑绿鹅卵石不知从什么地方一直铺到了正殿,小径的长度似乎是一个秘密,因为它有着数条难寻的分歧,小径两旁是带刺的黑玫瑰与绿灌丛,微微摇曳的叶枝似乎已经厌倦这熟悉的一幕。
两个衣着朴素的奴仆走在小径上似乎有些拘谨,以至于他们的双手都在微微振颤,他们的步履轻盈,身体也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气息,悄然附和着。
他们的眸中似乎失去了光彩,略微浑浊,可还是马上恢复了过来,有些小心翼翼地自责着。
“小天,哥哥对不住你啊,当时不应带你入宫的,我对不起大娘啊!”
“别这样说了,阿天这次算是碰上硬骨头了,谁让他睡了张公公的宠妾呢,唉~”
“张公公自己不行,难道还不让小天上吗?真是个龟儿子,占着茅坑不拉屎……”
不知不觉中,一行奴仆来到了柴房外,柴房的小门前上了三把锈迹斑驳的铁锁,铁锁应该也有了些年头,依稀望见每把锁上镌刻着大大的“净”字。
轻轻打开三把锁,仍发出一种铁与铁相碰撞的声音,凄凉之意弥漫,当白皙双手将柴房门推开时,一丝残弱的脉搏气息微微可闻,血肉模糊的身影蜷缩在草席上。
脸色苍白,唇边干裂,数不清的斑驳鞭迹带着鲜血相辉映,手上与脖间戴着枷锁,几分沧桑的气息洋溢出在那张还很年轻的脸上,他的脸虽然不是特别英俊,但却有一种特殊的美感,除此之外,便是瘦!
骨节分明的双手布满血迹,右手虎口处有一个指甲般大小的刺青,那是一个潦草的“天”字,似乎有着特殊的含义,可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他的名字,天是他的名,他叫仇天。
“阿天,对不起了,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多原谅多原谅……”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一个担架,两个奴仆先是默念了很多遍“不关我事,要找就找张公公吧……”,又向仇天行了一个跪拜礼,才缓缓吁出口气,小心翼翼的将陷入昏迷的仇天移上担架。
也不知道是仇天听到了这番话还是因为其他原因,他的手指微微抖动。
顺着小径走着,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府邸的正殿进入了视线,黑色的檐瓦有一种高贵的气息,古铜门的两侧有着两头缩小数倍猛犸象,猛犸象惟妙惟肖,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两边的窗户已经封闭了起来,但透过缝隙仍然能够望见正殿的光明显十分强烈,古铜门的上面牌匾令人不禁望而却步——
净身殿。
两个奴仆看到这三个字时,也不禁感觉下身寒气直冒,但还是抑郁住了心中的害怕,悄然将仇天放到门前,继而离去,这种断子绝孙的事他们不是第一次干了,他们也迟疑,恐怕某一天自己不明所以就被阉了……
几乎在两奴仆离去的瞬间,净身殿的古铜门便打开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引力接引着仇天缓缓进入大殿,又是瞬间,门瞬间关闭,一道道气流化为长锁将大殿完全禁锢。
净身殿内有着一个个古色古香的香木架子,架子上放着一个个密封的坛子,大殿中央是一张床,而此刻仇天便躺在床上,他的手与脚被锁链所禁锢,身上的血衣仍然穿着,不过原本的血腥味却变得很淡。
净身殿除了仇天还有一个人,他有些佝偻,身着黑色的长袍,全身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在他的面前有一个桌子,桌子上则是各种尺寸的刀具,还有着一个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油灯,他似乎不着急,有些玩弄的摆弄着手上的刀具。
顷刻过去,他似乎才想起了仇天的存在,目光开始向他身体移去,没有任何动作,那柄小刀也被蓝色火焰烤的微微温度提高了些。
蓦然,一缕黑芒从黑衣人的指尖冒出,开始向仇天的身体移去,黑芒接触到仇天的身体,宛如饥渴的狼似的,黑芒瞬间涌入他的身体,同时仇天猛的一怔,朦胧间醒了过来,发出一声痛呼,他开始痉挛起来,意识随后回归身体。
仇天睁开血红的双眼,他似乎感觉自己的身体略微好了些,而且正在不断变好,可意念微微一动,发现自己被禁锢在净身台上,不禁暗叹一声,一想到发生的事情,便是满脸的沮丧和对那女人的憎恶之情。
随后,仇天便看到了散发寒气的黑衣人,虚弱说道:“我是冤枉的……我现在还是一个处子之身……麻烦你高抬贵手……我娘亲还没抱孙子呢……”
仇天深知,自己这是在劫难逃了,看来这次要成太监了……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当初就上了那个贱人,可怜我十九年的处子之身。
黑衣人没有搭理仇天,而是继续用蓝色火焰靠着那柄小刀,他似乎天生便是这样,若非他佝偻的身材才知道他的年纪,要不然,必定会认为他是个冷酷青年。
仇天看到黑衣人没有搭理自己,不禁心中一喜,那宝贝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吧……
并不是仇天有多乐观,而是他已经看破了人世间的红尘了,被阉又有何妨?大不了被阉后自己自尽,绝不苟且偷生,起码比活在这人世强多了……为了一块修炼空玉,那女人竟勾引自己上床,害得自己被张公公追杀,你若想要我便给你罢了,为何如此偷偷摸摸,毕竟我未曾修行,要那千年空玉给你就是了……只可惜现在玉还在,自己却快要成太监了……
“对了,前辈,如果我没看错,您应该是修士吧?修道之人,讲究不做丧天之事,您夺我阳气,这该怎讲?”仇天凭借着这些年闯江湖,走南北的本领,也不容小觑。
黑衣人一怔,道:“我不过是做个挣钱的生意罢了。”
“我有一块修炼至宝,千年空玉,保你修为飞升四云!”仇天试探问道。
整个大周朝有一种职业,修道之人,不过大多修士都有各自归隐的山门,以至于散休之人少之又少,一云到九云,每一个境界都有质的飞跃,一云到二云便可到大周朝廷为官吏,三云与四云就很少见了,加上足够聪明的智慧足以胜任丞相了,五云以上便是皇上都很难见到的传说了,也只有在远古归隐山门才可见了……天赋固然重要,机遇更是不可缺少。
“老夫岂能容你胡说八道?”黑衣人不悦,右手微举,一把锋利的刀便被吸入手中,“本想与你闲聊一番,没想到你竟如此不要脸!先前老夫还对你报以愧疚,原来你是这等胡说八道的杂碎,想必阉了你,对我大周朝万千女子绝无弊处!”
仇天内心哭笑不得,言语却动容,道:“等等!千年空玉,就在我的身上。”
“在你身上又如何?老夫云帝可不是不守信任之人!”云帝道,他现在已经怒火冲天,对这等杂碎他可不会手软,原本被张公公收买说阉了这小子,本就不情愿,毕竟万一传了出去,他云帝之号恐怕会被世人嘲笑,而现在,云帝似乎有杀了这小子的念头。
仇天原本还想继续讨价还价,可突然脸色一变,面如死灰。
“老夫可没打算杀你,原本侵入你体内的是凝气散,能保你百息如巅峰,现在百息已过,你自然恢复到先前,正常现象,意料之中。”云帝深沉的说道,他似乎发现自己今天说的话比往日数月说的话还要多了些许。
“既然要阉了你,不对、此地本就是阉人的地方,那么你就要有属于自己的坛子。”云帝边说边指向香木架子上的一个个坛子,“真的很同情你啊,这残忍的事只能我来做了……”
那把小刀已经被蓝色火焰烤到了极致,在云帝的引力控制下缓缓飘入手中。
“对不起了!”云帝大喝。
带着诡异的蓝光直击仇天的裆部,小刀的速度很快,带起残影,直至,还有一寸的距离……
一个大大的“天”字骤然弹出,毫无疑问,抵住了小刀的进攻!就像……小刀击中了一颗已存亘古的山川!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可就是那么的自然抵挡住了三云初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云帝看向仇天的右手虎口,看向那个“天”字,目中流露出沉思,直到半晌,严喝一声:“你爹是谁?”
“仇……百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