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就这样默默无语却一步不肯放松地跟着她,看着她那仓皇凌乱的脚步和失魂落魄背影,黄澄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疼。
三年前,失去乔丰年的自己也似这般无助。遍寻Z市的大街小巷,却再也寻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此时此刻,她最能体会阿柳的心情。因为她知道,刚刚阿柳去过的地方,都曾经留下她和肖成最美好的记忆和青春。然而如今,物是人非,一切温存和承诺,都化作泡影消失在恼人的空气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街上闪烁起大大小小的霓虹灯影。
路过一个路口,阿柳突然停了下来,失落地看着对面的灯火辉煌的某个地产售楼部。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华美灯饰和奢华装修。两三个高挑漂亮的置业顾问亲切地接待客户。售楼部后面,是即将隐藏进夜幕里正在盖起的高楼华宇。
“蹬蹬姐,你说有了房子才算有家吗?”半晌,阿柳突然伤感地开口问道。
“我以前也有房子,可你觉得我有家吗?”黄澄澄尽量避免让此刻的阿柳再受创伤,看着阿柳那张充满忧郁的脸,她自嘲地笑了笑。
“蹬蹬姐,你说他还会想起我吗?”阿柳仍旧神情黯然看着对面的高楼。
“怎么能忘呢?”黄澄澄讪笑地安慰道:“你想想,你们在彼此最好的年龄相知相爱,曾有过共同的生活经历和奋斗目标,甚至一度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虽然以后你们会有各自的家庭,爱人和孩子,但不管怎样,我相信你和他都一定会在彼此心里最隐蔽的角落里给对方留有一习之地。柳,你会开始属于你的新生活!”
“可是没有他,再好的日子又有什么意义?”阿柳在眼眶中滴滴打转的眼泪终于扑簌扑簌掉落下来。
黄澄澄瞠目结舌不知所措,是啊,失去丰年的她,太了解没有意义的生活是什么滋味,如今,却再寻不出一个借口安慰着伤心欲绝的阿柳。她只能心疼的伸出手轻轻为阿柳拭去眼泪,不料却彻底触碰到了眼前这个孤苦无助的女孩最后的防线。
“这些年来,我为了能跟他拥有属于自己的家,简直把自己活成了化石。我不敢逛街买漂亮的衣服,不敢进美容院护肤,更不敢像别的女孩一样潇洒地去旅行,连平时同事们之间的聚餐都很少参加。梦想,对我这样一眼看到人生尽头的房奴来讲,简直是一件赤裸裸的奢侈品。我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我为了什么?可最后我又得到什么?”阿柳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臂,终于放声大哭。
“我真的很累蹬蹬姐,我疲惫不堪,有时候一觉醒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机械的去面对昨天的人和事,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工作。我真的厌倦了这样麻木的生活,可一想到我们共同的目标,我就告诉自己,童柳啊童柳!你必须要打起精神,竖起身上每一根汗毛去跟生活搏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怕什么?可这样的日子我还没有怕,他反而怕了?”
“蹬蹬姐,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我不生他的气,我是生我自己的气!是我太痴心妄想,一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打工妹,就指望着念过两本书,拿个三流大学的文凭就想在这样的城市里定居?怎么可能?我真是活该!我活该!我怎么可以这么自不量力?怎么可以这样高估自己?我活得没了自我,一切都是为了它,为了这个看得着却够不着的房子!”
此时的阿柳已经彻底崩溃,她蹲在地上用尽最后的力气和眼泪歇斯底里地宣泄着此刻内心的无助惶恐和伤悲。
黄澄澄心里一酸,也许,她最能体会阿柳此时的心情,从第一眼看到阿柳那刻起,她就知道阿柳缺钱,多年来,阿柳省吃俭用的样子有时候连她也瞧不上。而此刻,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阿柳的不易。粗茶淡饭、节俭寒酸的生活不会让阿柳低下头;独自漂泊异乡的孤独更不会让她眨一下眼,因为那时她至少还有最重要的精神信仰,那就是肖成。可如今,肖成的背叛,让这个岌岌可危的信仰之塔彻底崩塌,而且此生无法重建,任谁也是无法接受的,更何况阿柳压上了自己一生的赌注。
“蹬蹬姐!我唯一的希望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有令人心碎的梦靥!如果爸爸还活着,他一定会告诉我该怎么办。”阿柳嚎啕大哭,丝毫不顾及路口来来往往行人异样的眼光:“我该怎么办?”
黄澄澄一阵心酸,该来的还是挡不住,她默默无语地蹲下来抱住阿柳,只希望自己的双臂能给此刻伤心的一塌糊涂的阿柳些许慰藉。
第二天,黄澄澄思来想去总是不放心伤心欲绝的阿柳一个人在家,她犹豫好久,终于鼓起勇气向邱凡笙请假。
电话拨通的那刻起,黄澄澄又后悔了,她忙挂断电话,忐忑不安,想起昨天中午还气势汹汹地逞能再也不求他,今天就低声下气地请假,还真是拉不下这张标准的黄金比例的脸。正犹豫着,邱凡笙将电话打了回来。
“有事?”电话里传来那个标准地磁音,令黄澄澄心里一软。
“噢......邱总,我是黄澄澄。”黄澄澄支吾着,不过这也是废话一句。
“我知道你是黄澄澄,要不也不会给你回电话。有事快说!”电话里显然不耐烦起来。或许还生着她的气吧。
“哦是这样,我想请几天假......”
“不行!”不等黄澄澄说完,电话里传来冷冷地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