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面前是一面黄褐色的墙,它离我很近,紧挨着我身前的桌子。有些时候我趴在桌子上望着这面墙发呆,于是我就开始幻想着它最初的样子,它本来应该是正宗的黄色,被粉刷的焕然一新,像一个少女健康的大麦色的肌肤。可是现在,墙面上黑黢黢的油污挂在上面,深浅不一,一片又一片,毫无头绪地连在一起,很难让人产生不厌恶的情绪。于是,善于逃避的我把头调转到别的方向,可是看见的除了管线依旧是管线,它们密密麻麻,充满了规则和制约的味道,以强横的姿态将我包围在其中,交织构筑成了我的整个世界。
我是一名采油工人,在当班的时间里,存活于荒郊野岭中某一个不足15平米的计量间。
作为整个屋子中唯一具有情感波动的生物,我的心情时常伴随着管线中石油、水、化学药剂等混合液体的流动的韵律而变得起伏起来。韵律这个词其实用的不对,因为这种‘哗啦啦’的声音实在算不上美,更没有什么声韵和节律可言,可是偏偏有人把这种声音描述形容得无比高尚荣光,而且十分风雅,似乎是和交响乐什么的有着同样的特质。我是个俗人,听交响乐兴许不会睡着,那也和欣赏艺术无关,而是因为我患有一种很无厘头的失眠症。
我的心情就像我头顶上那块压力表上的指针,一上一下的。我的目光也时不时地落在我的手表上。这时我听到我的屋里更深的地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知道我的同伴回来了。我的同伴有着灰色的皮肤,上面毛茸茸的一片,显得十分恶心。它的头很小尾巴很长。每当我见到它,或者幻想着要见到它的时候,我都忍不住有种作呕的感觉。可是这样的感觉没有持续很长时间,呕吐这种病症也会因为习惯而变得厌倦。就像一开始,我羞于承认他是我的‘同伴’,不过到后来,我不冷不热地接受了它的存在。
我想这些的时候,手机莫名其妙地响了。我收到了一条短信,可是上面的内容我没有看懂。我并不是不识字,也很会断句。甚至有人说我的语文学的很好。大概每次在同学聚会的时候都会有人提起此事,由此可见我是一个十分喜欢卖弄的人。但是当我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好像得了暂时性语言能力丧失症。我又看了看表,然后穿上外套,戴好帽子。这是一个冗长的过程,每天都会重复很多次。尤其像是我,脱衣服一般都很快,可是穿起来就很磨蹭。
但是,我的杞人忧天在开门的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起初我常常把寒风形容为‘凛冽的’,后来我渐渐就不用这个形容词了,改为‘如刀的’,似乎就更为确切了。我站在外面,看着那些只知道上上下下磕头的机械,心中不免觉得一阵好笑。因为它们像极了古时候犯错的奴才,只是我听不到它们嘴里告饶的声音,这又让我欢愉的心情变淡了几分。我缩着脖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我那污秽得和黄褐色墙皮有一拼的红色工衣里面,我的脸并不大,可是却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