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深情的注视著郑瑞安,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夜只是他们仅有的快乐时光。
从见到聂世昌,她就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正因为相信这是梦,她才感觉不到拳脚加诸身上的痛苦,她才不为充耳的恶骂愤怒。有时看到身上的青青紫紫,她居然不大明白它们是怎麽出现的。她没有流过一滴泪,她有时还会盯著那个脸都扭变了形的聂世昌傻笑。
她相信这是梦,而梦总会醒来的。
是的,梦的确会醒。它是在凝霜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天突然醒来的,可是……
门外的敲门声急促起来。
凝霜抽泣了一下,颤著声吐了句:“我走了。”
郑瑞安却更紧的抱住了她。
自从凝霜一进门就一直低垂著脸,这会他才看清她的样子。
她还是那麽美,却美得凄凉。眼眶有些塌陷,脸颊也不如以前丰润了。郑瑞安猜想她的颊上一定失去了以往的红润而变得苍白了。可是还没有等他掌灯细看,凝霜已经挣脱他的怀抱向门口走去。
手伸向门闩的时候,她轻轻说了句:“我会再来的。”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她怕这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留下郑瑞安对著敞开的大门发呆,她说她会再来的……
还没等郑瑞安怀疑端午之夜是个莫名其妙的梦,凝霜就来了。这回,仍旧是深夜,身边仍旧有巧巧作陪。
虽然没有忘情的拥抱,可是那眼底的情意却是尽情的流淌。俩人不再顾忌巧巧,他们已经视巧巧为自己人了。当然,难免会有些不自在,可是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独自在外游逛吧。巧巧也很知趣,在屋里转了几圈後就倚在桌边打瞌睡,头一低一低的。
可是郑瑞安总觉得她并没有睡著,因为即便她闭著眼睛,他也能感觉到隐藏在薄薄眼皮下复杂的目光。
郑瑞安发现自己离开的并不久,可是很多事情都变了。凝霜的憔悴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是巧巧的沈默却让他始料未及。
本来一件人人称道的喜事,现在却让这麽多人受苦,怎麽会这样呢?就像自己的家,本也好好的,却因为某一天的变故而破碎了。有时,仅仅是一件事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几个人的命运,人生真是太艰险了。
郑瑞安拥著凝霜感叹著。
凝霜已不像上次来时那麽期期艾艾的,甚至有点欢天喜地。
郑瑞安很奇怪她是怎麽逃出来的,她说很简单,因为聂世昌经常出外鬼混,有时几天都不回家,回来就是拿钱。
因为这事,常老爷很生气,可是因为这边理亏在前,也只得忍气吞声任由他胡作非为。
可是五姨太不乐意了,她把聂世昌弄来的因由大家都很清楚,可是这会聂世昌居然不为他姑姑的後半生著想,她能不愤怒吗?刚刚开始她还以为侄子这是受了伤害,顶多放纵一段时间,但是看现代的情形他就打算这麽玩下去了。
整日的挥金如土,败的哪是常老爷的家,而是她五姨太的家啊。
每当看见聂世昌摇摇晃晃的回来她就气得牙痒痒的,为这事她找过聂世昌很多次,甚至想动用家法了。
可是聂世昌轻轻松松的就把藤条从她手里夺了去,轻轻松松的就撅折了,骇得五姨太愣在中堂半晌没言语。之後便是关上门又哭又闹,说是自己瞎了眼,怎麽弄了这麽个败家子来。
常老爷便把气都出在她身上,说她欺骗了自己,还说是什麽秀才,什麽才高八斗,自打他来那天起就没见他摸过书,恐怕大字都不识一个。
见说起了娘家人的不是,五姨太又不乐意了,说聂世昌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她看著长大的,都是凝霜这个丧门星把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害成这样,如今还怀了别人的野种,她侄子能不自暴自弃吗?
常老爷“啪”的赏了五姨太一个大耳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女人,打的还是最宠爱的五姨太,以前就算是她再怎麽无理取闹常老爷都笑眯眯的欣赏,可是这回……
“放屁!你十三岁就嫁过门了,他那时还满地乱爬呢吧?”
常老爷大发雷霆,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五姨太是两面失利,她呆愣了半晌,摔起了镜子,哭闹得更凶了。
说到这,凝霜的表情充满了得意。
郑瑞安发现凝霜在叙述这些事情时的语气很轻松,还隐隐透著股开心,好像这些事完全与自己无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自导演了这出闹剧。
郑瑞安有些担心了,非人的折磨已经让凝霜变得有些神经失常了,很难想象她继续生活在那种环境中会有什麽後果。
不行,他得带她走。上次因为自己的迟疑才把她害成这样,他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凝霜跟著他是否就会幸福,但至少,他能给她一个平静的安乐的生活。
“凝霜,跟我走吧。”
郑瑞安握著凝霜瘦骨嶙峋的手,心里想著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把它恢复到以前的优美润滑。
“什麽?”
凝霜不可置信的看著郑瑞安,眼中涌出一阵惊喜的光芒,随之又暗淡下去。
她不是不想离开那个魔窟,只是……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已经配不上郑瑞安了。
有时她会梦到自己和郑瑞安在一座开满鲜花的山上开开心心的采花,结果都笑醒了。可是她知道这只是个梦,或许在几个月之前还可以实现,而现在……她在清醒的时候是根本不敢去想的,否则她真的会发疯的。
她只求能够经常的见到他,和他待一会,就心满意足了,其余的,等下辈子吧,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不,我不能……”凝霜抽回了手。
“为什麽?”
郑瑞安不解,她不是最想让自己带她远走高飞吗?她难道愿意在那种地方倍受折磨?
“我……我……”凝霜咬著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已经有了……”
郑瑞安忍不住笑了:“那有什麽?我早就知道了……”
“什麽?你早就知道了?”凝霜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