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头真沈啊。看著凝霜略弯的脊背,郑瑞安心痛的想。
新人停在堂前。
常老爷不断的拈著胡须在笑,他的心愿是了了,看样子是很满意的。
常老爷的身旁坐的是五姨太。这个位子自然是归她的,因为新郎是她找来的嘛。她的脸乐得跟朵花似的。的确,她也该心满意足了。
“一拜天地──”
司仪拉长著调门。
郑瑞安已经找不到心痛的感觉了,直到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他的目光还始终停留在堂前的那个点上。
又是鞭炮又是唢呐,随後便是大摆宴席。
郑瑞安也不知怎麽就坐到了一张大桌子前,眼前的人又说又笑的推杯换盏。也有人和他搭腔,但是他听不清楚人家在说什麽,只是一味的笑著。一边笑,一边往嘴里放吃的。一边和大家一样举杯,一边笑。直到晕晕乎乎的回到後花园,他还是笑著的。
他不知道是谁送他回来的,只是感觉被人安置躺下,随後就做了个梦。在梦里他又看到了凝霜,看到了她带泪的眼,看到她穿著大红嫁衣向自己走来……他抱著她哭著说“不要走,不要走……”
清晨了,屋子亮了起来。
郑瑞安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了。眼皮异常的沈重,头也像要炸裂似的。昨天,是他平生第一次喝酒。以往他只是在书中看到过文人墨客的豪饮,却不想这被称作琼浆玉液的酒落到肚里是这般难受。
他知道自己又梦到凝霜了,可是他也知道她不会再来了,以後再见也只能是在梦中。或许曾经的柔情,曾经的期待,曾经的心痛,都不过是个梦。酒让他醉了,却也让他清醒起来。
怀中有个软软的东西,低头看时,是那个包裹。
郑瑞安笑了,是该到离开的时候了。
他坐起身来,只觉头晕目眩。等到稳定稳定精神,便下了床,却仍旧是摇摇晃晃。
他洗了把脸,精神似乎好了许多。趁小丫鬟还没有送饭来,他决定先写一纸辞呈,然後便悄悄离开。等到小丫鬟来了,自然就把它交给了常老爷。
辞呈并不难写,这已经是打了多次腹稿的,不外乎是感谢常老爷的知遇之恩,而自己现在已无用武之地,正好可去赶考云云。
书写完毕,片刻不肯停留。郑瑞安来到床前整理床铺。
他拎起包裹,却一下子怔住了,似有一股凉意直从头顶灌下,略微的眩晕转眼消失无踪。
床褥上,赫然印著一抹鲜红。不,是两抹。只不过其中一抹更加鲜豔一些,结果原来的那抹倒显得暗淡了。
郑瑞安站立不稳,倒在床上。
难道凝霜昨晚真的来过了?那她是怎麽逃过众目睽睽来到这里的?而且一个女子,怎麽会有两次落红?
郑瑞安的头又晕了起来……
郑瑞安走了,小小的包裹里多了一条床单,一条染有两抹红的床单,一抹是刻骨铭心,一抹是扑朔迷离。
他走了,但是没有去赶考,而是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他不知道为什麽还要滞留在这个地方。其实说不知道只是自己在欺骗自己,他留下,只不过是在等待。可是究竟等的是什麽,能等到什麽,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他已不敢奢望凝霜如那夜般突然出现在眼前,曾有的一切,的确是真实存在的,不过,那是昙花一现罢了。他知道自己命薄,只能拥有这一现,而这,也是老天对他的格外恩赐了。
不去奢求,心情反倒平静了许多。他开始专心攻读,只等到了时机就上京赶考。
一个人一旦了无牵挂,就多了几分轻松,只是这轻松的背面,写满了失落。
闲暇时,郑瑞安会拿出那条床单反复琢磨上面的两抹红。日子久了,红的鲜都变作了暗,倒分不出先後了。而郑瑞安心中这个谜团恐怕是再也解不开了。另外,他的始终对一件事放心不下,那就是洞房床上的白绫上如果没有落红,凝霜该如何自处呢?
对於郑瑞安不声不响的离开,常家的人倒没有多大反响,因为他们正被另一桩事搅得寝食难安。
这事就是关於凝霜小姐的洞房花烛夜了。
**,凝霜小姐居然没有落红。这事霎时惊动了全府的人,也惊动了十里八乡。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每个角落,当然也传到了郑瑞安的耳朵里。
那是他离开常家的第十天。
据说常家当夜就闹得鸡飞狗跳。新姑爷怒气冲冲的从洞房里冲出来,直奔到常万田的房门口,!!擂起了房门。
从梦中惊醒的常万田放下了怀中的五姨太,打开房门,一看是新姑爷。一时间转不过脑筋,愣在门口。
新姑爷一把拎住常万田的衣服领子。他的身材太高大了,险些把不十分高大又有些肥胖的常万田从地上拎起来。
常万田又气又急,险些憋过气去。他哪受过这气,就算别人得罪了他,他也没有这样对待过人家。他真怀疑这个姑爷是个疯子,不由得担心起宝贝女儿的安危来。
下人闻声已经纷纷赶来,看新姑爷正拎著老丈人,都大惊失色。
好说歹说了半天,常万田的脚才落了地。
气一缓过来,常万田就怒火万丈,劈手给了姑爷一耳光,结果又双脚离地。
姑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条条绽出,英俊的公子转眼变成了狰狞的恶鬼,似乎常老爷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轻易的碎在他手里。
“姑爷,姑爷,这是怎麽了?有话好好说啊。”众人都上前七手八脚的劝解,而五姨太则像傻在了床上,只是盯著门口,却不能动弹。
“你……你……弄了个**给我……”
姑爷牙缝间迸出这几个字,常万田的身子跟著抖了几抖。
这话的意思并不难理解,可是大家仍是一头雾水,因为他们无法把那个词和凝霜小姐连在一起,纵使小姐的地位明显的不如姨太太,可是她毕竟是小姐;纵使她平日里少言寡语,可是对待下人并不坏。而更难理解的是,那个使小姐变成那个什麽的人是谁呢?小姐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到哪都有巧巧跟著,怎麽可能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