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立刻收回目光,却正落在凝霜委屈的小脸上。他怜惜的帮她笼了笼鬓间凌乱的头发,轻轻吻了吻她的小鼻子:“快去,收拾收拾东西。”
“什麽?”凝霜有些迷糊。
“去收拾东西,我们离开这里。”郑瑞安催促道。
“真的?”凝霜开心得忘情欢呼了一声。
“等等。”郑瑞安拉住就要下床的凝霜。
“怎麽?你改变主意了?”凝霜的心沈了一下。
“你……真的能舍下这一切,常老爷……”
郑瑞安觉得常老爷还是很疼爱凝霜的,虽然他在姨太太们的操控下有些糊涂,不过,凝霜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还是唯一的一个。而且常老爷平日对自己也不薄,自己擅自带著他的心肝宝贝离开总是让人觉得太无情无义了。
凝霜当然知道他的顾虑,她温柔的搂著郑瑞安的脖子:“只要你对他的宝贝女儿好就行了。等过了几年,他的气消了,你也功成名就了,我们再回来看他。我想爹一定会原谅我们,而且还会很开心的。”
郑瑞安感激於凝霜的善解人意,看来离开这以後,他更要好好的努力了,来弥补他犯下的过失。
凝霜迅速穿戴好跳下床,临了还不忘回身抱一抱郑瑞安,哪怕短暂的分别都会让她心碎难安。
凝霜奔到门口,拉开门闩,在门开的一瞬间,她停住了。
她听到一个声音,鸡叫声。
天,就要亮了。
郑瑞安也听到了这声鸡叫。
俩人一个在门边,一个在床边,齐齐愣了一会。
他们都知道,鸡一叫,常家的下人就要起床干活了。
他们,是走不了的。
凝霜闩上门,飞快的跑到郑瑞安身边,扑到他怀里。泪又下来了。
郑瑞安也没有想到天怎麽就要亮了呢?他刚刚升起的希望就被这即将到来的曙光逼回到心底,可是他只得安慰凝霜:“你先回去休息,顺便准备准备,今晚咱们就动身。”
凝霜不肯动,她紧紧贴在郑瑞安胸前。她知道她应该回去准备,可是她不知道这一回去还能不能出来了,等她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真的能离开吗?
将明的天色把夜里的勇敢都冲散了,而且她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虽然她觉得这不安只是自己无谓的担心,但是怎麽都摆脱不了。她只是粘在郑瑞安胸前,生怕一旦分开就再也不得相见了。
郑瑞安当然明白凝霜所担心的,他也在担心,他舍不得可是又不得不催著她走:“快走吧,一会被人发现,就算是想走也来不及了。”
凝霜只得离了身,望著郑瑞安的脸,似乎要把它印在心里。
郑瑞安笑了:“傻丫头,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口里这样说,其实他的眼睛何尝不是深情的注视著凝霜,想要刻下她的点点滴滴。
终於,两人还是恋恋不舍的分开。郑瑞安在门口直看著凝霜纤弱的身影在转弯处消失,回头看向天边,一线微光正从天际渐渐升起。
回到屋里,走到床边。他还想回味一下凝霜留在枕边的气息,却赫然发现褥上一抹鲜红。它那样豔,豔得几乎刺伤了他的眼。
整整一天,郑瑞安都处在兴奋与焦虑中。
早上凝霜走了之後,他又累又倦的躺回到床上,闭上了眼睛,可是却又有什麽放心不下似的看著褥上那抹红,凝霜的娇态便清晰的现在了眼前,让他忍不住心潮澎湃,热血沸腾,睡意尽失。他开始迫不及待的期待夜幕的降临,那样他就可以和凝霜趁著夜色逃出常家。
一想到即将到来的紧张时刻,郑瑞安便躺不住了。
他开始起身著手准备,边准备边盘算著从哪出逃比较合适,走哪条路线比较安全快捷,往哪个方向跑才能最不易被怀疑。
凝霜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来一切只能靠自己筹谋了。
常家虽然是大户,可是守卫并不森严,况且自己在这待了两年,从未见过有什麽抢劫事件。顶多是有些佃户不愿交租,常万田派人去追债,倒也没见有人上门来闹,所以晚上除了更夫巡逻,也没有什麽人活动。而且更夫巡逻是有规律性的,只要抓住间隙,逃出并不难。
关键是出了这个门怎麽办,事情来得太突然,连个接应都没有准备好,怎麽也得有辆马车在外候著。可是现在上哪找马车去,关键是上哪找可信的人去。万一这边准备停当,那边却告了密,後果可不仅仅是前功尽弃了。
郑瑞安很自然的想到父亲带著母亲从青楼出逃,当然这只是从那群打死父亲的凶手的骂声中得知的,具体的细节爹娘从来没有说过,郑瑞安很好奇,可也只能靠自己去想象。
不过爹娘绝对没有想到,二十几年後的今天,在他们当年落脚的地方,他们的儿子也要带著位女子出逃,至於逃到哪里,却实在是个未知数。只望爹娘在天之灵能够保佑自己顺利离开这里,并且永远不会被人找到。
郑瑞安一边计划一边收拾一边祈祷,结果丢三落四,虽然东西不多,却也整理了半天。他把包裹扎好藏在被卧中後发现已经到了凝霜学琴的时候了,於是就走出门去。
想著就要见到心爱之人,郑瑞安的心里又是一阵激动。他不知道今天的相见会是怎样的情景,会不会有人能够看出他们之间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於是郑瑞安便在心里盘算著一会见到凝霜该怎麽表现才会让人觉得自然。
来到亭子。
自打桃红柳绿,这亭子便做了琴室。
亭下仍旧是轻纱缭绕,可是却不见了抚琴的美人。
郑瑞安深深吸了口气,虽然隔了一日,可是亭中似乎仍有淡淡的香气徘徊不散。
郑瑞安轻轻拂著放琴的青石桌,回想著凝霜雪一样柔滑的肌肤,於是粗糙的青石仿佛多了几分细腻。
等了许久,也不见凝霜的身影。凝霜也是偶有迟到,可是这次……或许是昨日太累了,凝霜的身子本来就弱,现在或许在休息吧,不过如果是这样她怎麽也会派巧巧来通报一声。
郑瑞安左思右想,凝霜一定是受了风寒卧病在床,而自己住的是後花园,早上的寒气是很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