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坡地,乔木延伸出来的茂密而又宽阔的的枝叶打碎了阳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袭来,坡地上倔强地挺拔在翠绿草丛上的黄白色小花抖擞着精神,开得愈发欢快。坡地之下是一片谷地,谷地正中有一潭清水,这小潭并不大,潭底布满了鹅卵石,阳光落下,水面像鱼鳞般闪烁着银光,美丽极了。
小潭是一块洼地,两侧各有一道浅浅小溪,顺着地势潺潺地流着。从小潭与溪水的岸边到不远处的坡地上,从远到近地分布着鹅卵石,水草,灌木和野花野草,形成了由白到绿到灰绿再到五颜六色的泾渭分明的色带。
时至日出时分,和煦的微风吹拂林叶的哗哗声忽近忽远地传来,蝉鸣鹃啼片刻未停,这惹恼了狮虎之流,森林深处传来它们不耐烦地低哞,它们唱得更起劲了。
小溪旁,一只黄色水牛不时甩着尾巴赶走嗡嗡的牛虻,可惜这并不能吓到好客的它们,于是他将既怒又怕的眼神瞄向坐在河边的少男少女,就是他们不让自己下河。
两人不知自己又一次受了怨念,不过知道也是不在乎的,恋爱中的少男少女不在乎他人的眼光。
绿珠将自己莲藕般的小腿伸进了水里,舒服地眯上了眼睛,她偏过头俏皮地看着风逍,说道:“这么说,你现在家里只有你妹妹了哦。”
“差不多吧。”他声音有些沉闷。
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我有时挺羡慕你妹妹的,有个哥哥这么疼她。”
他转向她,满怀恶意地说道:“你嫉妒了?!”
“哪有,我只是想到了自己。我不记得我的前世了,而且我刚刚恢复意识时就听到葫芦唱的歌,那么难听,我一点也不喜欢…还有红,她和绿蛟是一块被拘来的,她也只有碰到蛟的事才会有反应,大多数时候,她都是冷冰冰的…不能走出大阵时我们还会在一起聊天,当葫芦发现山峰的秘密时,我们开始祭祀山峰…我们能走的地方越来越多,大家又重新找到了乐趣,而我,却连说话的都没有了。”
风逍静静地听着,她的声音轻柔如水,蕴藏在其间的情感与潺潺的水声相和,风逍恍惚间好像看到身着绿衣的女子那几千年独自徘徊的身影。
风逍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撑着自己身子的手抬起来然后放到她的手上,绿珠反握住了他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风逍走到老牛身边,不顾他眼中的怒火坐到了他的背上,他抬手拍了拍老牛的头,“开始吧!”
老牛哞叫一声,鼻子喷出两道白气,表示他的不满,不出所料他的头又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前蹄重重落下,蹄子底下泥土深陷,与此同时前方三尺处一个土包不断拔高,直到高度与成人身高相近才停了下来。
风逍早从三个月前就开始在体悟这种玄妙,却一无所获,风逍见过不少世面,不少人也能升起这样的小山,甚至有的能无中生有,不过那些要么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端由,要么就是超出凡俗的界限不可揣度,从来不会像老牛的天赋神通这样让人有雾里看花的感觉。
三个月前,老牛在事发的第三天被抓住,然后就被破了周身全部大穴。妖怪走的大多数是肉身证道的路子,所以元气都会被肉身吸收,破了大穴就好像是普通人的肌肉被割断,这样妖怪空有一身铜皮铁骨也使不出力来。不过在老牛一身本事都被废后,葫芦对他说,老牛有一项能力是废不掉的,那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神通,叫他小心。
在风逍的追问下,葫芦说道:“妖族和人类不同,并不都是一个族类。不过大致可以分为种类型,先天和后天。后天的就是豺狼虎豹山石花草之类有灵,然后开灵智明修行。而先天的就是他们的祖先是远古的先天神魔,这些先天神魔都有大道眷顾,甚至有的神魔生而合道。但他们不明天道,所以几个纪元下来他们也就消亡的差不多了。嗯…跑偏了,先天大妖诞生于他们死后的残躯,因此有的妖族血脉具有不可思议之伟力,虽然这些血脉日渐淡薄,却还是让有的妖怪有着种种独特的神通……”
“不过么!那是老早以前的叫法了,无数年来妖怪的胡乱交配,现在几乎所有的妖怪都有神魔血脉了,这样一来,有没有天赋神通就看运气了。”
风逍对这个天赋神通很好奇,于是就叫老牛当场施展,结果不必多言,不过几个月以来的观察体悟思索,却让风逍对以前不甚明了的东西有些领悟,甚至能从普通的刮风下雨中感悟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所以,在第十天往后,他只是为了体悟而体悟,没有好胜之心了。
风逍从牛背上跳了下来,绿珠跑到他身前拿着丝巾帮他擦着本就没有的汗,,没有其实是不重要的,谁在乎呢。老牛满肚子怨念,几次在他身后扬蹄,结果只是低下头咬了几根草。
无尽森林的日子平淡且充实。方圆三百里被大阵连在了一起,里面生活着八妖从外面带进来的妖怪和人类,妖怪和人类也都被传下了修行之法,不过都只是到血气境就嘎然而止,这不是怕他们躁乱,而是怕他们跑出大阵。至于哪里生活着什么人和妖怪,又有多少人和妖,那时没妖在意的,要不然风逍也不可能糊弄葫芦。
大阵并不能瞒过那些妖王,这一点葫芦早想过了,所以他在很早以前就和他们打过招呼。妖怪占山圈地的习惯深入元神,不过三百里的小地方与八个大妖争斗放在一起,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真命境以后为妖王,迈入通玄为大妖。
风逍每天随意而动,随意而息。他除了锤炼身体以外就是不断地观摩八妖的天赋神通,间或与压到血气境的八妖做过一场。其间有个趣事,那是在风逍观摩老牛的天赋之后,绿珠满脸羞涩地告诉风逍他也可以观摩自己的天赋神通,风逍觉得不对,开始没有答应,不过看到绿珠垂泪的样子他一时心软就应了下来,结果让他颇为尴尬了一阵子。
绿珠的本体是什么,也是从这里知道的。她红着脸鼓着腮帮子站站在那,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就让风逍闭上眼睛,风逍却突然有了几分好奇,于是偷偷地眯起眼。
绿珠轻舒玉臂,纤腰慢摇,她的衣衫随之一件件滑落,眨眼间就坦荡荡空无一物对着风逍,风逍在第一件衣衫下落的时候心里暗道不好,他本来可以闭上眼睛的,只是不知怎么的犹豫了片刻,也是因为这犹豫的片刻,在他闭眼之前两点嫣红和……
这时风逍继承了所有男人应有的品质,什么都没有发生。当绿珠叫他睁眼时,他‘茫然’地看向绿竹,紧接着又露出笑容,一支纤细的柳枝在不远处摇曳着。风逍接下来体悟了她的天赋神通,弱柳扶风,她只是微一摆动就是几十米的距离。事后,风逍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并强调说以后不需要这样了。绿珠虽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天可怜见,风逍摸着柳枝时头脑是空白的,一点也没体悟,那句不需要,他一开口就后悔了…)
这只是段注定被珍藏并且遗忘的插曲。除了练武,他还打听清楚了周围的势力分布,北方的清湖龙王以及与其争斗不休的万蛇窟蛇妖王,他们手底下兵将无数;东边的老猿王,猴子猴孙几十代;南边的青丘,首领是谁不知;西面的平顶山大鹏王,只与平顶山不远的耄耋山神为伍。
…………
无尽森林并没有四季之别,让人不经意间就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风逍站在树梢,随着风儿一上一下地起伏,他负手而立,望着那一片晚霞,以及藏着夕阳的地方。风瑶从他身后走来,与他并肩而立:“三年啦!”
“是啊,三年啦。”风逍侧过头,看着她,面前的少女身上另一位女性的特征越来越明显,比如美丽,可爱,明艳。她依然穿着淡绿色的衣衫,如瀑长发被一根白色丝带轻轻束起,胸前垂落两缕青丝,比起一年前,她又长高了一点,脸上的红润藏进了她雪白的肌肤,原本柔和的鹅蛋脸由于线条的深刻显得更加精致,粉红色的嘴唇依然上扬着,挺而直的鼻子透着几分倔强,如一泓秋水的眸子却又温柔动人,浓淡相宜的眉毛在散落的发丝里时隐时现,有着动人的妩媚。
“怎么?”风瑶笑着问。
风逍笑着收回了目光,“没什么。”
风瑶笑容微浅,随即加深,转过了头。
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不知道,或许是明天,最多是十年。怎么了,想家了。”
“嗯,”她没有转过头,轻声说道,“有一点。”
“会很快的,一定。”
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问道:“她,也会一起么?”
他愣了愣:“当然,她是你嫂子啊!我们永远要在一起的,唔——不一定,你也是要嫁人的啊!”
风瑶眸子幽深,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转身离去。
森灵深处传出了一道凄厉的咆哮,看来他的妻子还是难产死了。大风突起,鼓动着风逍的衣衫,天上风云激荡,灰色的云相互缠绕,变得漆黑深沉。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