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声闷雷,黑云如墨压在十字坡的上空,看来一场暴雨马上就要来到了。
十字坡茶棚边,三具尸体依然摆在地上;因为三具尸体都是外伤致死,所以地面上流出的大量血液,让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煞人的血腥味,使人不敢靠近;此时一只老狗咬着地上茶肆小伙计的尸体,像是要把这尸体拖入茶棚中。
豆大的雨珠已经开始掉落,砸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响声;老黄狗依然不舍的拖拽着茶肆小伙计的尸体…
“轰隆!”又是一声惊雷,一道明亮的闪电在十字坡天空蛇行!
一股幽蓝的电光猛的在茶肆小伙计的尸体上暴明,像是天上的雷电打在了上面,又像是尸体自身所发出一般!
拖着尸体的老黄狗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炸的浑身狗毛倒立,呜咽一声躲入了茶棚之中,怔怔的看着暴雨中茶肆小伙计的尸体。
这时候如果谁在这尸体近前的话,一定会惊奇的发现,这原本还在流血的少年的胸膛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渐渐愈合的胸膛里似乎隐隐有幽蓝色的光亮闪动,像是一道雷电被吸纳在了少年身体里,在里边翻滚。
暴雨似乎短时间不会停止。伴着狂风,雷电下的万物显得格外诡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街上出现了一个推着独轮车的人,闪电中只能看到他头戴斗笠,身着蓑衣,弓着腰在狂风暴雨中缓缓走来。
这是一名老者,斑白的头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前额上;沧桑的脸庞,留着岁月侵蚀的痕迹,只是眼睛偶尔闪动出炯炯的光芒。
推着车子老人走到了茶肆旁,叹息着把这三具尸体摆在了车上。让人诧异的是老人身上的力气与他的外表绝不相符,枯瘦的双手一手抓起莽汉脚夫的尸体一手抓着打铁匠的尸体,像是不费丝毫力气便被扔上了独轮车。
“咦?”当老人抓起少年的尸体时,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一呆。“这不是诈尸吧,难道这是…”
老人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摇着头轻轻抱起了少年的尸体放到了车上,没有再作停留,缓缓的走入夜幕下的暴风雨中。
茶肆边的血迹在暴雨中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丝毫看不出曾有一刻,这里曾发生过的流血事件。就像是戏子的昨日真情一样,只不多是她们偶尔的迷失而已,纸醉金迷与欢声笑语之下的嫖客又有谁知道她们身上曾发生过什么呢?
十字坡往北,平城的南门外,一座破落的庄园。
这是一座义庄。
一豆青灯从窗户中映出,灯下赫然正是在十字坡收尸的老人。屋内放着三具刚收回来的尸体,但是房间里却只摆了两口棺材。
老人动作很慢,看的出来老人对尸体的尊重。
也许人活着的时候会有尊卑之分,但是在他们死后,所有的人都一样,都是尸体。王侯将相,贫民百姓都一样,都是尸体。
所有尸体都是平等的。相对于活人来说,或许尸体才是真的值得尊重的东西。
留下了那少年的尸体,另外的两具尸体却被放入了棺材之中。老人的一手托着少年的尸体,一手端着豆灯,走出屋子转过几道走廊,来到了一间放着一张小床的屋子。少年的尸体就被安放在了床上。接着幽幽的黄光从老人的手心散发出来,慢慢的包裹住了少年的尸体。
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包裹着少年的黄色光晕,时而明亮时而昏暗,旁边的老人的脸上的皱纹也渐渐的舒展开来。
“嘘…”不知过了多久,收尸的老人终于停下了双手,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随着老人双手的离开,少年的尸体此刻竟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
“咳,咳!”一口污血从少年的嘴里喷出,面如金纸的少年眉头紧皱,他居然有了气息,活了过来!
半晌,少年长长的呼吸了一口气,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依然是青灯下,一头白发的老人。
“…我…我是没死吗?我明明已经…这,这又是哪里?”带着虚弱,少年有些迷茫的问道。
看到少年苏醒,老人的神情才算是有些平定,微微一下道,“先不要管这是哪里,小家伙,你不是没死,是又活过来了,呵呵…”
听了老人的话,少年更是迷茫,当然他还没有意识到“没死”和“又活了”的区别。
“哦…”少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缓缓道,“如若是这样的话,那一定是老爷爷您救了我,我该怎样…谢谢您了…”
说着少年似乎想挣扎着坐起来,但也许是太虚弱了,又跌到在床上。
年少的时候,每个人似乎有些不大懂得表达自己的情感。当然这少年除了说声谢谢,他似乎也确实没有什么可以给与老人的了。
“先不要想太多了孩子,你先睡会儿吧。”
说着老人瘦若枯骨的手在少年面前一晃,一股温和的黄光在少年面前一闪,少年便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睡吧,孩子,好好休息一下。”老人喃喃说道,声音越来越低更像是自言自语,眼中却是充满了期待,眼角的皱纹舒展,眼中的光芒又一次显露了出来。
狂风暴雨渐渐的停歇了,夜也悄悄的静了,一豆青灯也渐渐的暗了下来,风雨过后这是一个静谧的夜。
当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少年也伸着懒腰睡醒了。看到床边凳子上坐着的收尸老人,仿似这样坐了一夜照顾自己,少年的脸不禁微微发红。
“早啊,老爷爷,我…我似乎占了您的床了。”
“没事的小伙子,你是病人嘛。”看到了少年的窘迫,老人反而劝慰少年。“休息好了吗?”
“嗯,睡好了。”少年赶紧点头,道,“老爷爷,这是什么地方呢?”
“义庄。”老人回答道,“平城南郊的义庄。”
说完老人狡黠的看了一眼少年,道:“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吗?还有十字坡上发生的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这…”少年心头一紧,微微蹙眉道,“我不是太记得…”
“哈哈…”老人突然大笑了一声,“落日梅堂的规矩还真是大啊,不过你作为一个死过了的人,就不要抬去遵守了吧。”
说着老人枯手一挥,少年胸口的衣服顿时敞开,本来被一枪刺破的胸膛此时光洁如玉,没有半点瑕疵,甚至疤痕都不曾有过。更让少年惊奇的是原本刺在胸口的梅花刺青,竟然不知何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少年被眼前的变化惊呆了,当看到消失的梅花只是,面露喜色道“老爷爷我…”
老人微微点头,含笑轻声道,“是的,胸口梅花消失,你就不再是落日梅堂的人了。梅花标记只有在死后才能消失,所以你已是个死人了,落日梅堂是不要死人的。少年人,你已不再受落日梅堂的控制了,所以不要着急,慢慢说…”
“嗯!”少年坚定的点了点头,随后沉吟道,“我叫凤十二,是个孤儿。原是落日梅堂平城分舵的人,但我不是刺客。我在里边只是一个信子,也就是做些放风收风跑腿杂活什么的…”
“哦,你死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铁匠一个脚夫,你认识吗?”老人沉吟道,“他们是谁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