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一辈子这三个字震得很疼很疼。
“跟我回去。”
在她抱着儿子走出客厅的时候,他依旧对着花园,没有转身。
她拿着毛巾给儿子细心地擦着湿漉漉的发。
“跟我回去。”他用同一种语气,同一种音量,同一种卑微,再次开口。“可以吗?”
她手中的动作忽然停住。就两秒。第三秒,她又回复了动作。
“二哥说,我错了。这五年...”他似乎想跟她诉说什么,可是想到孩子在,又停住了。
空气又静止了。
他始终没有转身。
他准备了一些话,想当面说的,说完了,她要他或是不要他,他都不必看到她那张魅惑人心的脸,那张让他五年里夜夜难眠的脸。
他开始犹豫。
从见面那一刻开始,他犹豫了。
她要他的话,他带她回去,地球那么大,任由她点一个位置,他带她去。
她不要他的话,他自己一个人回去那个冰冷僵硬的帮派世界,做回那个铁面无情的首领,孤孤单单地度过下半生。
而现在,他彻底地犹豫了。
这里太温馨。他想要留在这里,不管她是否说可以。
难以想象,他用五年又重新组织起来的翼组织,比之前强大百倍,他这个众人膜拜的首领却是个胆小鬼。
半个小时后,“他睡了吗?”他还是没有回头。
“睡了。你等我一下吧,我抱他进去睡。”刚要起身,男人已经以敏捷的身手抱过她手里软绵绵的娃儿,“他睡哪里?”他压低了声线,以父亲的眼神看着怀里像极了自己的小孩。
“二楼左转的第一个卧室。”
她没有跟上去,只是等了十多分钟,他才从二楼下来。
她冲了两杯咖啡,放在桌子上,“我平时都是十点睡的,不过今天可能会晚一点。”她清淡地笑,宛如一缕清风,而他沉重地如同磐石,想抓住她却无能无力。
往前迈一步,再一步,就能到她温度的范围里了,而他竟然怯懦了。
“坐。”她坐到一张单独的米色麻布沙发上,半倚着,示意他坐到对面。
他竟有点不自在,因为她似乎没有了刚见他的慌张,只剩下,陌生的友好。
“路易斯,真的好久不见,你还好吗。”她抿了一口咖啡,不疾不徐地问。
“你该知道我不是来叙旧的。”
“你想要什么。”她用他问的话丢回给他。
“是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没什么想要的,只想平静地过生活。”她放下咖啡杯,却被他一把握住手,一用劲,扯到了怀里。
是的,他需要的只是这真实的接触。
“你觉得我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所以你一直要逃。”
既然要说起这些,她难免头疼,“我们之间有太多问题。而我这五年来,过得很好,很快乐,也很平静。如果可以,我求你让我就这样生活下去。”她说得多么轻巧,可知道他是怎么过的这五年。
他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只想让她尝尝他的苦涩和痛。
“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他恨恨地说。
慕容彦泽。
她又想起了过往的那些错乱片段,不由得皱眉。
她的医生再三吩咐,不能再回忆过去,不能再去深究之前的种种,否则旧病复发的几率会高很多。
“不关你的事情。”因为忍着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喉痛涌上一股酸气。
她苍白了脸。
他放开了她,她冲到洗手间,吐出了胃里所有食物。
起身清洗自己,从镜子里看到跟在身后的男人。
“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逃。翼组织的情报没有说我每个月固定要看心理医生吗。我被你一开始就安排好的人生戏码弄得精神错乱,你满意了吗?你可以离开这里吗,当做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握住了拳头。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心里的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聪明敏锐,坚强冷静。
“五年前我那样,也是我病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不可能再在一起。不。从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态地操纵我的人生开始,我和你就不可能在一起。”
他冷着一张俊脸,走到她身旁,从她的旁边扯过一条毛巾,卷着右手。
在她一脸惊讶下,一拳击中了玻璃。
钢化玻璃只是裂开,而她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这是他补偿她的方式。
“你疯了,你干什么!”她哭着从身后再扯出一条毛巾,包在他不停地涌血的拳头上。
“李力煌,你以为你这样做有用吗,你自残我就比较开心吗,你把我当成了什么!?”压抑许久的眼泪终于决堤而出,一边从浴室的储物柜里翻找医药箱,一边用手抹泪。
他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扣住她早已汗湿的细嫩脖子,以一种悲怆的眼神看着她,“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