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沉浸在少时回忆时,一阵喧闹自岸上那边响起。接着兵器碰撞声,惨叫落水声接踵而来。舫里的客人们都在能看到岸上情况的角度打量,甚至有不会武功的贵女焦急害怕起来。
子陵把我挡在身后,夜风吹过他坚毅的脸颊,长睫微微颤动。这时离我们不远处的玄祯纵身飞起,以靠岸边稍近一点的那艘慌张乱晃的舫为点,青衣身影一下飞向打斗处加入打斗。很快打斗静下来,听一女子妖媚的的说:“本是我白莲教清理门户,却是让梅影山庄管了去。我们教主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见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说:“白莲教?什么时候区区邪教也敢在梅影山庄前叫板,你还是先回去问问你们教主,是否要与我们梅影山庄作对吧!”
我手微微紧握,怎么莲舞来这里?这丫头就是爱管闲事!
之前那声音冷哼轻蔑的说:“别以为白玉少爷来给你们撑腰你们就无人能敌,就算是你们教楚绍南在此,也敌不过我们教主一根手指头!哼,我们走!”
接着我看见一道道藕粉色丽影消失于热闹的万家灯火中,而莲舞挽着玄祯的胳膊边走边高兴的说话。我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
以往每年的中秋佳节我们兄弟姐妹定是一起过的。
似乎一切离我越来越遥远,我无法再回头。
当年白莲教以江湖所有人都惊诧的速度袭卷整个武林,白莲教是除万魂谷以外另一大魔教,据说教内全是清新亮丽的少女,教主更是如白莲般清新脱俗,光明似月。以为这样的人必定是九天外的仙女,行事却狠戾绝情,她想让谁死谁也活不过当晚。
有人说白莲教教主邪越仙乃妖仙下凡。
有人说邪越仙是被情所伤所以修炼邪功自创女教派的伤心人。
有人说邪越仙是被万魂谷前圣主玉面仙所玩过的女人,所以她才以邪越仙闻名江湖。
一****起的大早,给院子里窗户前一片无妄花浇水施肥。侍女玲珑在一旁除草,我两忙的不亦乐乎。玉面仙从拱形院门走进来,说:“还是你院子里空气好啊,红尘甚是懂得生活,瞧这一院子花花草草的,都认你这个主人似的,长得枝繁叶茂。”
玲珑福身行礼,我手上拿着舀水的瓜瓢抬眼看他,他对玲珑说:“去准备早膳,我同圣主一同尝尝你们秘制的八宝粥。”
我笑了笑,放下瓢,领他进屋说:“我这园子里的花草皆是有药性的,哪比得您院里那些鲜艳的蔷薇花、桂花等花香?何况您那边很多香怕是当今皇上都要羡煞的咯。”
玉面仙苦笑连连说:“丫头,你大早上的就来埋汰我这个义父,你也太不仁义了!”
我斟了杯桂花茶,刺了指尖一下,血滴进茶杯里,很快四散开来不见踪影,而小伤口也以飞快的速度自动愈合。我与他的交易,他给我万魂谷的圣主位置让我得意报仇,我每月给他三滴心头血与他,比他每月用整个活人身体里的血来换他自身的血省事的多,况且我的血解百毒,亦能助他修炼幽冥万魂掌。
他喝完赞叹道:“想不到我院里的香花也能被你所用啊。”
玲珑很快就端上了八宝粥,几叠小菜和点心。
他一个月总会来我院子里吃几次饭,说是我指导的厨子别有新意,菜样总与常人不同。
我这“舌尖上的中国”食迷者,前世亦称作“吃货”一族,当然深知怎样把古人简单的运用食材发挥到淋漓尽致。若是哪天不做这圣主了,可以找毓翠聊聊,能不能去她那做做后厨总监,这也是条谋生路啊!
我问他:“不知义父与白莲教那位美若天仙的教主可有渊源?”
他哈哈大笑,说:“原来在红尘的心里,只要是美人就与义父脱不开关系是吧。与你说实话,那邪越仙我真不认识,就是认识,估计也记不得了。”
我不禁嗤笑说:“您这样就不怕以后十个百个邪越仙都出来找您麻烦啊!”
他喝尽碗里的八宝粥,放下碗,扯过低头站在一边的玲珑,说:“还是你们圣主的菜肴好啊,尽要比那些个宫里的御厨做的都要新鲜别致。”
我怒瞪他,他讪讪收回手。玲珑吓得忙借口说去厨房拿甜点。
他又说:“好了,我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反悔过,不就一个漂亮丫头嘛,小气。”
我拿他没办法,真是****强盛,见到个漂亮姑娘或是美男就忍不住动手,这坏毛病啊!
临近入冬,我与毓翠约了前往烟阳城各大绸缎庄里挑选布料做点冬衣。我的自然有弟子去操办,毓翠盛情相邀,我又不好推托,只好陪着她走近琳琅满目的绸缎庄。要不说购物的女人是最恐怖的呢,不仅逛了最好的几家绸缎铺,连首饰铺也没放过。
她拿了对白玉的月牙耳环在我耳边比了比,说:“这对挺好看的,你一整天都光陪着我逛了,除了做了两件貂毛连帽披风,竟然什么也没买了。这对耳环当谢谢你陪我逛街的礼物吧。”
我说:“别跟我客气,我反正也没多大的事,出来走走也比待在家里好。我还得感谢你叫我出来了。”说完两人默契的笑起来。
此时四个藕粉色衣服的女子走进来,直接对店小二说:“把你们店最好的首饰拿出来。”
店小二见状忙去里边请老板,老板一看这仗势,忙吩咐店小二去拿货,走过来堆脸赔笑说:“几位姑娘里面稍等片刻,小二马上就拿出来。”
四人走到我们旁边挑选,带头那人看到我们刚刚放下的白玉月牙耳环,走过来夺过去对同伴说:“这对耳环怎么样?”
其余三人皆点头说:“真适合左护法您。”
那人得意的笑,毓翠说:“姑娘,那耳环是我先看重的,我也准备买,还请姑娘还与我。”
那名女子刀剑般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把耳环盒子护在怀中说:“真是好笑,商品放在柜台上,你们既没拿在手上也没付钱交易,怎的就算你的了。老板,这个我要了。”
老板点头哈腰的走过来,歉意的看着我们说:“不好意思,这,这位姑娘先说要,请两位另外选一件吧。”
另一名女子上前付钱,接过耳环盒子。毓翠正准备上前评理,我拉住她,往外走去。经过四人身边,我瞅见她们手腕侧边都有一朵小小的莲花栩栩如生。
晚上回到教内,玲珑替我放了玫瑰花沐浴,正当我靠在池子旁闭目享受时忽察觉有人从浴房外经过。我不动神色轻轻一转身套上早就备好的干净衣物,用毛巾擦擦头发,低头静候。
正当我以为外面的人会冲进来或者有别的动作的时候,玲珑的尖叫声打破静逸的夜晚,不一会儿弟子们破院门而入,围住那屋外之人。
我轻轻笑,披上黑色轻纱走出去,玲珑忙慌张的过来扶我。众人齐声拜倒,其中一名管事弟子上前禀奏:“圣主,此人深夜鬼鬼祟祟夜闯我万魂谷,定不怀好意,还请圣主发落。”
院子里寂静无声,众人屏气敛声,听我命令。
我走过去,不由打量被人围住的那个人。
身型姣好,粗布青衣也遮不住这人与生具来的气场,再一瞧面部,不由让我大失所望。
来到这个时空,我已看惯了帅哥美女,不是前世那种整成僵尸脸的男女,也不是卸了妆就认不出是谁的世界,而是纯粹的略施粉黛就已倾倒众生的世界。
而眼前这幅好的体型,却出乎意料长相无奇,若是扔在大街上,保准以为是哪家卖物维持生计的市井小民。若不是他由内而散发的气场,我绝对相信这是个迷路走到万魂谷来的人。
那人倒也毫无惧意,只是斜睨着我。
那管事的弟子见那人毫无悔意,又直勾勾的看着我便怒斥到:“大胆,我们圣主也允许你多看一眼?”
说罢不等我指示就径直拔剑刺过去。那人轻轻一动,躲开身后逼着他的两人,挥手一弹,那主事弟子的剑应声而落。众人皆准备齐齐上前,我一抬手,所有人都看着我。
我笑了笑说:“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我这小院有何贵干?”
那人轻轻笑了笑说:“我只是好奇,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魔教圣主到底是何许人,莲丫头说她姐姐被玉面仙威胁才不得不成为江湖人惧怕的魔教圣主,今夜看来,并非如此,想来你是乐在其中了!”
莲舞?我不由收起漫不经心,瞬间贴近他,显然我的武功造诣也出乎他意料,他愣了愣看着我几乎贴近他平凡的脸,我说:“你是谁?”
他很快回过神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个月武林大会你的好妹子要上台比试,为梅影山庄争光。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梅影山庄那个庄主几年前失踪了,现在一直是楚绍南在代管。”
我说:“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耸耸肩说:“只是看看你会不会看着莲丫头下个月去送死。哈哈......”好像真有那么好笑似的,他一转身飞了出去。
众弟子欲追,我抬手说:“他能找到万魂谷,还能悄无声息潜进来内院,你们哪里能追到他?散了吧!”
众人行礼道:“是,圣主万安!”
玲珑替我宽衣,我躺在床上不由想起刚刚粗布青衣人的话,莲丫头送死?几个意思?
听这人对莲舞的称呼,按理应是较为亲近之人才是。
还有楚思梅居然失踪了?那楚凡君呢?为什么是楚绍南管事?也难怪,楚凡君那种怪癖的性格,怎么会出现在大众面前去管山庄里琐碎的事情。
玲珑端了杯琥珀茶过来,我接过一口饮尽,再漱了漱口,她便退了出去。
自出关以后便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睡一个完整的好觉,有时候梦到母亲被萧芝茗勒住脖子,挣扎不过慢慢断了呼吸,有时梦到亲手杀了萧霸天那一瞬间青城帮的众人惊吓的看着我,一个个又变成厉鬼缓缓朝我走来,又有时梦到楚凡君和莲舞在梅林里嬉戏打闹,低眉亲热,然后两人齐齐向我看来,又变成陈拉和曲文杰,继而再变成魔鬼的样子朝我扑过来。
我经常就被这样那样的梦惊醒过来,此后我便一心配置安神茶,琥珀味甘性平,有定惊安神等功效,再与酸枣仁、首乌藤、朱砂一起调配,然后制成成罐装的茶,每到睡前便让玲珑帮我煮上一壶,倒渐渐的睡的安稳多了。
过几日江湖传来一个消息,奉阳永安侯府给上官莲舞定了姻亲,是北安国当今太子,上官烨。消息一出,着实伤了不少人的心,莲舞是江湖中众人心中的神女,不可侵犯,无人能高攀的梦,特别是梅影山庄少庄主楚绍南,夜夜醉酒颓废。真真失了天灵少侠威名。
那楚凡君呢?莲舞到底怎么想的?既然和他在一起了,为何又与他人定姻亲?是了,我们都是贵族家女,何时姻亲由得我们能自主选择了?
我无意识的掐着好端端一朵天鹅舞,忽听到惊叫一声:“阿哟…”
我一惊,回头看不远处低头除草的玲珑,再看看周围,并无他人。我不由转回来盯着眼前的菊花,我居然看见她在揉自己青茎。边揉边抱怨的看着我说:“怎么这般心不在焉,都掐疼我了。”
额...
天眼?
我眨眨眼,又听不远处一株芙蓉说:“你别怪她,她妹妹定亲了,她肯定着急自己连追求的男子都没有,哪能像她妹妹那样嫁的那么好的如意郎君啊?”
一株芍药说:“胡说,前几日玉面仙不是还说隐月宫宫主与她相好吗,你们忘啦?那可是四大公子之首的清月公子啊。”
菊花天鹅舞沮丧着说:“掐的真疼,你们看,都掐青了。”
首乌藤说:“你身体本来就是青的好嘛。”
我一下子站起来,看着议论纷纷的花草,再看看埋头苦干的玲珑。我指着它们说:“你…你们,我为什么能听到?”
一下子院子寂静极了,满院子花草怔怔的看着我,玲珑抬起身子说:“主子可是累了?”
我摆摆手说:“你去煮壶茶来给我喝。”
见玲珑走远我对那株天鹅舞说:“我把你掐疼了?对不起啊,刚刚在想事情入神了。”
“天啊,她居然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了......”一阵阵议论叹息。
天鹅舞半天没回过神,我笑着摸了摸她,结果一院子由我精心栽培的植物都感动的七嘴八舌认我这个能听懂它们话的主人,我受了半天朝拜,竟是比平时谷内弟子们朝拜更让我觉得亲切开心。
看来随着功力增长,阴时女与生俱来的某些特征越发清晰了。
我突然能理解莲舞自小这种通各种生物语言的能力了,自己既高兴,却又被端茶而来怔在原地,看着我熟络的对着一院子花花草草热闹寒暄而吓着的玲珑,看成魔障了的我而不由好笑。
我走过去端过茶喝了一小口说:“我们要经常与它们培养感情,说说话,它们才会长得好。”
玲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自那日以后,我经常远远看到玲珑蹲在院子里对着院子里的花草自言自语。
自从能听懂院子里花草说话,各处消息,八卦,整个万魂谷的琐碎事我都不用出院子就能一清二楚。
她们说最近玉面仙看上了一位曼妙的女子,楚楚纤腰,回风舞雪,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也不知玉面仙做了什么,竟是让那善舞女子心甘情愿守在了万魂谷陪着玉面仙夜夜笙歌。
一日靠墙的一株芍药说谷中有个弟子生了可怕的天花,护法怕传染给其他弟子,已经下令将他逐出万魂谷,其实言下之意就是凶多吉少。
我叫上玲珑捡了些用得上的东西和我一起去看那名弟子。
虽说我是谷主,可是在堂堂大护法季尧眼里,我不过是个生的好看了点又运气好练了一身绝世神功的丫头片子而已,他真正忠于的还是玉面仙,甚至一度不卖我面子。所以当我阻拦弟子们送那名长了天花的弟子送出去准备扔到万魂谷里的死人堆里的时候,他又很不给面子的示意弟子们不必理会我。
我拦在各弟子面前说:“把他抬到我院子里,你们不就是怕被传染吗,他好之前,你们可以不必来我院子里。”
季尧深眸紧紧的锁定我,慢慢走过来说:“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不是你那点算不得医术的种些草药就能救人的。”
嘿!这臭小子,怀疑我的医术!我可是从小就熟读各种医术认识各种草药还在梅影山庄得到过大师的指点的,死小子知道个屁。再说不就是天花嘛,好笑我这个从前世那种文明时代过来的人会怕水痘?
“大护法,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别臭着脸啊,关心我收了,不过我这个圣主这点主还是能做吧,把他抬到梧桐院去!”
众弟子看着我又看看季尧,最后季尧黑着脸摆摆手,一行人抬着那名弟子进了我的梧桐院。
那长天花的弟子不过十三四岁,此时满脸水痘甚是吓人,玲珑只敢站的远远地不敢靠近。我命她拿了干净衣服,戴上自制口罩和紧口麻布手套,拿过热水毛巾给那孩子擦了擦身,然后换上干净的衣物,给水痘上抹了些自治的药膏,黄色的膏体抹在痘上更加加剧了恐惧性,画面感十分不雅观。
我把了把弟子的脉,看来只要过了今晚,便安全了。
晚上我怕他生变,不敢睡。
玲珑坐在外间打着瞌睡,我看着药膏在痘痘上发生了效应,不如先前那般胀大,而是有削减的迹象。烧也退了些,幸好这名弟子的天花并不严重,还只是前期,只要加以控制便可痊愈。可笑古代的人因为天花死掉多少人。
第二日那弟子果真好了很多,再过了三天便痊愈了,加上我自创的修复膏,连痘印都慢慢消退了。
男弟子个子比我还高些,长得还白净,比较内敛不怎么善于沟通,名叫唐安。病好了以后只跪下求我留用,我这梧桐院除了院外护院弟子,诺大的院子只有我和玲珑和花花草草,我不在时多一个人看守也是好的,于是便同意了。
自此以后唐安在梧桐院住下了,天天非常勤奋的习武。
我常逗弄他,他也只是腼腆的红红脸便低头走了。如角落的那株曼陀罗所说:梧桐院里本来就有个傻子和疯子,现在再来个呆子,真是齐齐的了。
其余花草见我无聊倚窗,曼陀罗平时就毒舌,这下可被我全收入耳底,都吓的直直不敢呼吸。曼陀罗没发现还继续说:“要不是我们给这梧桐院增添了些许情趣,梧桐爷爷你得多无聊啊。”
院旁的老梧桐不自然的咳咳,曼陀罗终于反应过来看到我,吓的缩了脖子不再吭声。
我好笑的看着她们,说:“那你们可小心疯子半夜一把火烧了你们!”
然后得意的关窗睡觉,一院子哀怨求饶都被断绝在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