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他向少女招了招手,轻松的笑容遮住了微微的感伤,星落,应该去了幸福的天国吧。
“我没见过你吧,我前几天刚搬到这边来的哎。”少女一脸迷茫的走进病房,坐在另外一张病床上,认真的盯着他的脸,“你不会是饿糊涂了吧,听医生说你饿了三天,如果不是我爸撞开了你家的门,你肯定会饿死。”
“你爸?”他定了定神,面前的少女活力十足,头发上的发卡嵌着小女生喜欢的水钻,晃来晃去反射着阳光,看着她,心情莫名都灿烂了起来。
“是啦,我爸爸是警察啊,安置好家之后我就去拜访邻居啊,接连两天去你家都没有人,后来听楼上的张大爷说你家情况特殊,只有你自己在家,而且这两天也一直没见过你,我告诉了爸爸,爸爸觉得你可能有事,就强行突破了呗。”
还真是一对热心的父女。警察啊,他不禁有些儿感激,前世的自己虽然手刃生命无数,但一般也少对警察动手,一直视他们为一群忙碌的工蜂而已。如此看来,也算是好人有好报?
自己当然不是什么好人,也失去了做好人的资格,只是,做个好人,其实也会不错吧。
“又呆了,你发呆的样子还挺文静的嘛,嗯,歌唱的挺好的,我第一次见唱《平凡之路》能有如此味道的人,简直比朴树自己唱的还好呢。”少女左晃右晃,低头瞧见床头病历卡:“你叫宋词?呵呵,有意思,我记忆力不太好,背诗词好难。”欢乐的少女叽叽喳喳,蹦下了床,绕了两圈,又凑了过来。
宋词这个名字听着挺不错的,前世的自己虽然有过许多名字,却没有一个持久,名字这种事物,本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人们的特权。而自己,黑夜中的影子,为黑夜所熟知的,只是一个七的代号罢了。
点了点头,他笑了笑:“是啊,我叫宋词,是个好名字吧。你呢?”
少女咯咯的笑了起来:“你真自恋啊哈哈,我叫明照,光明的明,照亮的照,大家一般都叫我照照。”
还真是一个开心的小姑娘,看到她,仿佛看到人间所有的光明与快乐,宋词歪了歪头:“不是叫你豆豆吗?”
明照的脸瞬间挂上了一片绯红,可爱的拳头迅速举到了胸前,小太阳突然变成了小老虎,一爪子挠住了宋词的衣领:“我要撕烂你的嘴啊,想起来了,还没和你算账呢……”
病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中年女性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小老虎怒揍书呆子的场面。明照悻悻的松开宋词的衣领,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乖巧的笑了笑说:“童阿姨好,你是来看宋词的吗?”
小老虎变成了小淑女,手脚勤快的在旁边洗水果倒茶水,童阿姨坐在宋词的床边说:“宋词你这次真的好危险,病的这么重也不给社区打个电话,大家都很担心你啊,这次幸亏明警官及时发现……”说着童阿姨的泪水都流了下来,宋词想到这社区的阿姨同情心还真是泛滥,难道以前的宋词确实是人见人爱的开花少年,心思里开着小差,也只能苦笑着向童阿姨做保证打包票。童阿姨眼睛红红的,突然一指在旁边啃苹果的明照说,“豆豆你和宋词是对门,又是同学,以后你就多照看着他点儿。”
半拉苹果挂在明照的嘴上,少女歪着头说:“他我同学?江城二中?”
“江城一中啊傻丫头,你也考上一中啦,今天的通知书已经送到社区了。”童阿姨点了一下少女的额头,从包里抽出了两张纸。
两张大红色的通知书放在被子上,明照把苹果一丢,一把抓过通知书,看了看,皱了皱眉,又颠倒了一下:江城市第一高级中学招生录取通知书的烫金大字确定无疑,少女兴奋的把通知书仅仅抱在胸前,哈哈笑了起来:“我竟然能考上一中?雅典娜女神终于听到我的呼唤了,我要赶紧告诉爸爸,再说我只知道打架我就跟他翻脸,嗯,不用翻脸,我要把一中通知书拍在他得脑袋上啊哈哈哈。不行不行,不能告诉他,今晚上我要哭丧着脸回家,告诉他宝贝女儿终于落榜了,二中都没考上,不行不行,会被吊起来打……”狂想中的少女脸色瞬息万变,天使的明亮与恶魔的黑暗在同一张脸上交替闪现,童阿姨咳嗽了一下,少女晃着脑袋没有反应;拍了拍手,明照已经晃倒窗户前豪情万丈去了。童阿姨笑了笑,便不再理她,伸手从包里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在桌上。
“这是你这个月的抚恤金两千块,加上地勘局的职工们凑的三千块,正好是五千块钱,照顾好自己,别伤着身体,吃的用的别那么仔细。知道你一直在为了大学攒钱,其实你爸妈虽然没留下什么钱,不过地勘局的抚恤金每月都会按时打到社区的账户上,地勘的领导听说你考上一中了都很高兴,说你大学的学费他们那边会承担一部分。唉,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社区的看着你是放心又不放心,明照是你家对门,她爸爸刚调到咱这边当片儿警,她妈妈是妇幼的医生,人都挺好的,社区上把你的情况跟她家说了,她爸妈都挺热心的,以后你就常去他家转转,有家子人看着你,大伙也都放心……”
一起吃了晚饭,送走了童阿姨和明照,月亮也升起来了。宋词倚着床头,银色的月光静静的蒙在小小的病室之中,病床,被褥,衣架,床头柜,水瓶,拖鞋,盆子,苹果,香蕉,一切是如此的虚幻,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空气中似乎还飘着那个叫明照的女孩子的欢乐和兴奋,那是属于阳光、属于光明的味道。
活着,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