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看透了我,也确实看透了我,他可曾看透他自己?”
玄烨从未了解过的自己,被正风说过之后,全都对号入座。
正风好像是江湖中游方的算命先生。
玄烨好像是迷途中问路的寻签之人。
一种感情信仰,被神秘力量支配。
从未有一位信徒,怀疑过虔诚信仰的真假。
是意识在前,还是信仰在卦书里?
对于玄烨来说,认知自己的意识,来的太晚。
“被人看透,是否可怕?”
人心里的秘密,隐藏的太多,心腔仿佛沟通着宇宙黑洞,你看那心死之后凝结的淤血,两者比较,多么的相同。
看透也好,不必假装,你已知我心中有刀,不必再敲碎空酒瓶,逼在对方脖子上,借八百块买仿真玩具枪。
“既知今日酒毕,为何不择日醉饮而来?”
经济学家对玄烨的影响,实在太深。
人不得不信服,环境能够彻底感染一个人,让他感冒。
在经济学的范畴里,做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寻求利益。
当投资长久受益(三年才能收回成本),风险不明回报(风险已在,回报巨大,前景不明),成本以何收回(投资是现金,利润是账本,杂物消耗等同于利息,企业进步靠时间拖延),利润难以持有,短期变化不定,长期难以肯定……玄烨安稳的以为,不如怀抱资本观望,哪怕等上一段时间,浪费一年两年,就算破产,也是被自己吃喝玩乐,亏不到别人身上,不能盲目入市,到头来肥了别人的二奶,瘦了自己的儿子。
经济,不止是靠“慌”,才能提升的。
提升经济的重心,永远不能缺人。
人活,经济才能蓬勃。
人死,办证交接遗产。
“我知你不醉,装醉。我知我已醉,未醉。”
正风说的是真心话。
只是还未把真心话全部说出来。
两个陌生的人,遇到一起,越是事先做出攻击姿态的人,心理越是最多防范。
防范,才催使人主动进攻。
为何防范?
此心不安!
“酒意正浓,饮酒正酣,陌路之人,你可想知道,我是如何喝醉的?”
酒不醉人今日,狂饮早已万年。
一定是万年之前饮进腹中的酒,可叹今日此情此景,释放本真,借景述心。
“一杯酒,端起来放下去,蒸发了半杯酒。”
有看酒的人问:“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们要喝酒,还要相互推酒?想方设法少喝酒?用拇指压着洒酒?撑着了吐酒?”
人相聚围在一起,杯盘斟满,未语浅沾,寒颤笑颜,牺牲打游戏的快乐时间,放弃压马路的没事乱转,真的是为了喝一肚子苦水吗?
酒是喝在嘴里辣,流在心里苦。
“我跟看酒的人一样,当时不明白,于是退出了本身自相矛盾的酒场。”
正是由此退出,才有此流浪。
正风不后悔,懂得后悔的人,每饮必醉,将后悔一起灌醉。
“我之所以说我醉了,不是我饮酒醉了,是我立正醉了,我学了多年,都没学会稍息。”
正风确实醉了,说话有些三言不搭两语。
“多年来,我一直揣摩人的心理,尝试抓住人性的弱点,如何学会立正,就能忽略稍息?”
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缺点与优点,誓死不能共存。
正风却想,如何放大优点,隐略缺点?
“诲人者,可否诲己过?“
玄烨打断了正风。
“就像我之前给你说过的,我有一个伟大的经济学家师傅儿,他教导了非常多的弟子。如今呢?弟子们都不认他,小看他,连我都一样。”
经济学家在学术上犯了什么错误?
让玄烨自己来说,完全没有。
野草的发现,证明了经济学家的眼光。
可是弟子们为什么不敬重他?
只是经济学家从未成功。
师傅的成败与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弟子们评判教学成果的最直接方式。
换一种说法就是,现在的弟子,不看教学的内容,只看师傅的地位。
“对于我的师傅儿来说,教人的意义是什么?同样,对于你来说,看透人的意义是什么?我想你们寻求的意义,或有不同,大致相同。”
经济学家广收徒弟,是一道曲折蜿蜒、变道走向成功的道路,弟子们,是师傅走上天梯,脚下铺就的一块块砖,彼此各怀鬼胎,过程各取所需。
正风窥人心理,是直面人性斗争,胜败大多已在开局决定,坚持的结果,就是用不屈的毅力,在败局已定的斗争中,用适当的妥协交换,牺牲情感或是利益,挽回一丝胜利。
“我想我们都是一样的,同样都身为人,为什么要偏偏觉得自己另类呢?”
玄烨同样是在告诫自己。
“像我们这样的人,足够悲哀,又足够幸运。悲哀的是,永远都觉得自己活的不如想象中的自己。幸运的是,我们大多都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进发。无论成功,我们的脑子里缺一根扎根而生的筋,胸腔里,多一颗不甘于平凡于现实的浪荡之心。凡事能够踏出第一步,便是走出了面向未来成功的一步。”
玄烨从始至终都认定,他跟康熙皇帝一样的名字,绝对不是算命先生翻字典,胡乱取的。
人背负的名声,是一时,刻在心里的名字,却是一世。
“有时候,我们一定要想,你觉得,如今的你,算是成功吗?”
玄烨问正风。
……
自古北风萧瑟处,天落黄云,枯叶风筝,寒鸦争鸣。
何时眼飘于外心于顶?云赏霞色,寂中生静,崖山透峥嵘。
天色如何,已不重要!
心灵寄宿,雨帘幕外。
正风面对玄烨,已然无话可说。
“原本是怎样的人,一生都是那样的人。世间没有释者,更没有顿悟者。人的生命,沿着出生时的航道漂流,行去不返。船下的水,或许会换,有江河源泉;船上的人,不停转,桨只有一副。”
玄烨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感性。
“不要谈道释顿悟!不要说生命如舟!不要论人性似鬼!现实社会,你要谈钱,所有人才会觉得你思想正常。唯心所向之人,都会被扣上神经病的帽子——免费活动赠送的帽子,不是绿色的,都是好帽子。”
该说的话,玄烨都已经说完,没来得及说的,他都暂时留着。
“对我来说,我说的都是对的。对你来说,我觉得你说的也都不错。”
正风莫名的笑了起来。
“分什么对错?哪有什么对错?”
对分人,错分人,对错都分人。
“怕只怕,一生都没有遇见那个愿意永远认定自己正确的人,其实错误的时候,他全都懂得。”
真有那么傻的人?他到底在哪?快告诉我。
“没想到,竟然是你!”
命运的潮流,将江河推到海里,纯净水与自来水再也分辨不清……除非点堆火,架上锅,盖上锅盖,全部制成蒸馏水。
正风最后的话,饱含莫名的深意。
玄烨以为,任何深意,从一开始接触的时候,就事先孕育而生。
没有任何结尾,不与开始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