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阿离问。
坎肩死的那一天。谷子说,
我不知道。阿离喃喃的说。
谷子将手中的烟掐灭,说,要不是麻五把坎肩的手机拿走的话,就能查出来是谁陷害的坎肩,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你回去吧,阿离。
阿离现在住的地方还是原来那个出租屋,房东太太死后,他的儿子接手了这栋房子,阿离继续在这里住,隔壁原来根子住的现在换了人,是一个戴着银镜很斯文的男人,阿离看见他每天夹着一个公文包早出晚归,一副行色匆匆的样子,阿离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他也几乎从未和阿离说过话。
这天,当阿离上楼的时候,眼镜男叫住了他,说,你叫阿离吧。
阿离点点头。
他挠有兴趣的盯着阿离说,有意思,你这名字真有意思。
有事吗?
没事,想和你交个朋友,可以吗?
阿离笑了。
走,去我那喝酒。眼镜男揽住了阿离,走进了他的屋里。
阿离打量着这个曾是根子的住处,感觉是那么陌生,这里一点也找不到根子生活的痕迹,仿佛他从未在这里住过,仿佛他从未来过,来到这个世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袭上了阿离心头,眼镜男已经在招呼阿离坐下了,我叫梁运,叫我梁子就行。
梁子的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靠窗的地方放了一台电脑,电脑桌是一个破旧的桌子临时充当,上面放了几部手机,桌子上到处堆着充电线,一套很旧但很干净的西服挂在墙上。
三五杯酒下肚,梁子的脸开始泛红,他说,阿离,原来住这里的那家伙是不是把房东太太给杀了?
是,他叫根子,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问什么,阿离今天很想和别人聊聊根子,尤其在这个地方,这个根子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根子是他的朋友,这句话他从未和根子说起,也许以前他从未拿根子当做他的朋友,但是现在,他想告诉所有人,根子是他的朋友。
这家伙也太蠢了吧,为偷一点钱竟然杀人,你是他朋友,你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太累了吧。
唉,愚蠢的家伙,我就不会这么办事,这下命都搭进去了吧。
阿离不说话了,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只想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把那一股从心里升腾起来的不安、悔恨和自责给消灭掉,可是酒喝得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发来的凶猛,阿离仿佛置身在汹涌的大海之中,浪头一阵接一阵的击打着他,而他只能默默忍受。
梁子和阿离继续喝酒,继续聊着根子,聊了一会,又说起如今的生活,如今的社会,梁子喝的差不多了,他大声的叫骂着,痛恨这个社会的无情和不公,他把西服脱掉,领带扯了下来,红着脸叫着,旁若无人。阿离没有附和,也没有拦着,他想起了谷子,每天拧上千个螺丝的谷子,如果他在这里,他一定会和梁子引为知己,他们是一类人。
第二天,两个人继续喝酒。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喝了一个星期的酒后,梁子就不再找阿离喝酒了,这一次,他找到阿离,说,伙计,我要和你谈一桩生意。
谷子自从那次和阿离分别后,好多天都没见阿离了,他当然不是想念阿离,因为之前就几乎很少见面,但自从坎肩死后,谷子就莫名和阿离亲近了起来。所以当他带着酒在阿离的家里找到阿离时,他忽然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年轻人,他和阿离正在喝酒,很明显,他已经喝得不少了,因为他的脸红的就像削过皮的胡萝卜。
阿离给两人介绍,谷子,这是梁子,梁子,这是谷子。
梁子那是第一次见谷子,可是谷子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处了好多年的朋友,没有一点的生疏和隔膜,他很自然的拉了一下谷子,说,来,谷子,喝酒。而谷子也很自然的坐了下来。梁子不知道的是,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坐在他旁边的谷子也是这样一种感觉,谷子觉得这种感觉很奇怪,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从来就是一个慢热型的人,就连最好的朋友坎肩,也是处了好几年,经过了多少患难才建立起来的兄弟情义,可是面对梁子,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他竟生出了相见恨晚的感觉。
那次三个人喝的相当痛快,确切的说,是梁子和根子喝的相当痛快,两个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把阿离很自然的就晾在了一边,俩人都喝红了脸,一个说相见恨晚,一个说来日方长,一顿酒下来,两个人已经确定了生死之交。
所以当这一天梁子要和阿离谈一桩生意的时候,梁子又说了一句话,叫上谷子。
阿离,梁子和谷子三个人坐在了一起,这一次三人罕见的没有喝酒,梁子也一反平常,显得格外严肃。
谷子激动的说,梁子,快说,什么生意?
说出来你们敢干吗?梁子卖了个关子。
你废什么话啊,长这么大还没有小爷不敢干的事!谷子颇有点不耐烦。
你呢?阿离。梁子看着阿离问。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阿离说。
没那么严重,梁子笑了笑。
梁子,你他妈到底说不说啊?我把话放着,只要是能挣钱,杀人放火我也干!谷子已经出离愤怒了。
好好好,我说,梁子苦笑了一下,你们俩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谷子说,你不是说你是干销售的吗?在那个什么房产公司?
那只是我对外公布的身份,我真实的身份其实是设计师。梁子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设计师!两人瞪大了眼睛,良久,谷子才才从震惊中醒过神,你他妈逗我们的吧?
没逗你们,我是一个骗局设计师,简单的说,就是专门设计骗局的。梁子依然是一本正经。
骗局?谷子恍然大悟似的说,这么说,你他妈是个诈骗犯啊?
你这种说法太庸俗,梁子说。
庸俗不庸俗都是这么回事啊,谷子说。
没想到你是做这个的。一直不说话的阿离说。
别管我是做什么的,我就问你们一句话,现在有笔钱,你们想挣不想挣?
多少钱?
梁子伸出三个指头。
三万?
三十万。
啊!谷子和阿离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然后是长久的沉默,谷子阿离两个人再次陷入了震惊中,今天梁子给他俩的惊讶实在是太多。漫长的死寂过后,梁子说,怎么样?干不干?
干!谷子舔了舔嘴唇,操他妈,只要是能挣钱,让我干什么都成。
梁子把目光转向阿离。
这一刻,阿离在想什么?阿离没有像谷子那样猛然就感受到四十万带来的冲击和狂喜,他首先想到的是他的母亲,和母亲的家,还有家里房子上那个醒目又刺眼的“拆”字,已经好些年了,街坊四邻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拆迁队的到来,可拆迁队似乎永远不会来了。母亲一个人是否还守在那个已经摇摇欲坠的家里?等待着,等待着,似乎永远没有个尽头。小妖呢?阿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怎么样了?她是否从坎肩死亡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鬼使神差的,阿离点了点头。
好,这就好办了。梁子看阿离点头,兴奋的拍了拍手。
怎么干?你说。谷子问。
梁子笑了笑,说,谷子,你别着急嘛,只要按我说的做,三十万迟早是咱们的。
谷子说,好好,我不着急,听你说。
梁子说,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人为什么会被骗?
这个,因为他蠢呗。谷子不假思索的说。
梁子摇摇头说,不对,不对,不是因为蠢,有时候越聪明的人反倒越容易上当,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聪明,他以为谁也骗不了他,这样的人在面对骗局的时候,反而不如别人那样谨慎小心,不是有句话吗?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有道理,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人上当的根本原因是贪婪,就是这个“贪”字唆使他一步一步的走进别人布置好的陷阱里。
所以……谷子说。
所以,梁子眉毛一挑,咱们就利用这个“贪”字****一笔!
怎么干?
听我说。梁子伸长了胳膊搂住了他俩,低声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