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冯俊要来。你去不去见他？”一大早林晓梅从地板上爬起来，看着尤佳美化妆。
“你自己去吧。姐姐这个小白领要上班，可怜着呢！”尤佳美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一番后，拎着包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噢，二梅同志昨晚殷切地询问了你的日常起居，并热切表示欢迎你早日回家！”
林晓梅白她一眼，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呵！你睡得跟那什么一样，怎么听到我电话响。”尤佳美扭着小腰出门。
林晓梅不理她，又倒回去继续睡觉。反正冯俊从S市坐车到H市要花两个多小时，如果不堵的话。
中午的太阳特别热烈，像是在欢迎从大城市来的贵客。
林晓梅到了市中心的麦当劳时，冯俊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
林晓梅隔着窗望过去，一件POLO衫，配一条浅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休闲皮鞋。引得许多女孩子纷纷多看他几眼，有几个看着像是在附近公司工作，来吃个简便的午餐的白领。
冯俊一向是如此吸人注目。而自己呢，林晓梅看到窗户上印着自己模糊的样子：一根普通的马尾，一件圆领T恤让微胖的身材更加显得圆润。
冯俊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林晓梅，微微一笑。拿出一个漂亮的纸袋子，放到林晓梅手边：“RB带回来的生巧，知道你喜欢吃甜食。吃不完一定要放冰箱，不过我想它们撑不到今晚吧。”说完这句自觉幽默的话，冯俊又展示了他的标准笑容。
林晓梅突然觉得今天有点不太习惯他这种客气的笑容，只能生硬地弯了一下嘴角，说道：“谢谢。”
冯俊优雅地喝着纸杯咖啡，好像是端着一个英式下午茶的小杯，林晓梅觉得他的动作显得十分怪异。这是怎么了。林晓梅有点莫名其妙，冯俊一向如此，为什么单单今天会觉得他处处透着一种格格不入的腔调？是了，可能是因为回到了这个悠闲得像是个小镇的城市，自己那一身似乎是家庭主妇下楼来扔垃圾的打扮，越发突显出冯俊与自己的距离。
冯俊丝毫未察觉林晓梅的心思，只是沉醉在自己离别在即的伤感中。他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女朋友。可惜，那不过是离别的情绪带出来的深情。因为他不知道下次再见到这个纯朴的女孩会是什么时候。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个公园，去那里走走吧。”冯俊一向不喜欢麦当劳这样的快餐厅。他觉得那种地方一点也不优雅，没有情调。只是林晓梅喜欢，他每次都勉为其难地陪着坐上片刻就急于脱身。
林晓梅跟着他走到公园。
公园的树木十分茂盛，把烈日挡在了外面，一阵阵微风吹过来，居然减弱了许多夏日的热浪。
冯俊选了一个相对结实的木椅，铺了两张餐巾纸，才让林晓梅坐上去。
“我们学校也有这样一棵树，一张长椅。你还记得吗？”冯俊轻轻地靠在椅背上。
林晓梅又回想起昨天午睡时的梦境。那不是梦境，是她与冯俊的第一次相遇。但又仿佛就是梦境，经常会模糊得出现在脑海中，就像昨天。
“晓梅，”冯俊清润的声音把林晓梅从回忆里拉回来，“其实这次去RB是家里安排的。他们希望我能去留学。大概要五年。”
林晓梅听着原本悦耳的声音讲着这么残酷的事实，觉得是一股寒气直刺到骨头缝里。原来自己今天周身不自在，就是因为预感要有坏消息吗？
“那我怎么办呢？”林晓梅定定地望住冯俊。
“晓梅。”冯俊握住林晓梅已经颤抖地手，“我没有想到你会怀孕，真的，我们一直那么小心……但是，这事还是怪我……”
“本来我是想，这五年，你愿意等我，就等。如果等不了了，我也不怪你。”
林晓梅还是望着他，不说话。
冯俊只得停下来，十分尴尬。这还是林晓梅头一次见到这个一向优雅的男人手足无措。也许他在接到林晓梅电话时已经是这副样子了。相信他必定在一挂掉电话，就向母亲求救。他们用了一晚的时间来想出应对林晓梅的办法，不，也许只是用了一个小时就决定随意打发她了。
“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有点复杂。我申请去留学时是单身，如果现在结婚不知道……晓梅，我不想伤害你，真的……”
冯俊在林晓梅的注视下，终于把原本盘算好的话讲完了。他也暗暗地吁了一口气。
林晓梅已经明白冯俊的意思了，看似是让林晓梅选择，而实质上呢？最大的前提是：冯俊必定要出国留学。他人一走，那留给林晓梅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
林晓梅突然想到了尤佳美。当年那么情深似海，信誓旦旦的男人，到了国外，不出半年，便与另一女子出双入对，夫妻恩爱。若不是尤佳美一个朋友去香港任职，从脸书上看到他们的照片，估计尤佳美还在苦苦地等着那个劈腿的渣男。
为什么每个男人都那么笃定，家里的女人会一直等下去，等到天荒地老？那么笃定，自己在外面不管有什么小动作，只要肯回家，家里的女人都会原谅?
耳边还是这个男人在絮絮叨叨地讲他的五年计划，讲他的不矢志不渝，讲他们的未来有多么美好与长远。
“孩子的事……毕竟我们还年轻，五年后，我们结婚还可以生的。当然，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晓梅，我可以保证不会负你……”
林晓梅没有再听下去，汹涌的泪水让冯俊的脸变得越来越模糊，声音也越来越遥远。难怪以冯俊的家境，他母亲知道自己的存在，依旧不闻不问，任由冯俊与自己交往。原来根本不必她出手，冯俊自会为了自身前途而抛下女友。若是现下无法抛去，到了国外，自然会有许多女孩子来帮忙，还是不必她亲自出手。
哈！这所有的一切，不过是冯俊与自己的一场游戏！只怪自己看不透。林晓梅没有办法去怪冯俊，毕竟没有人强逼她与他交往，当初冯俊也没有说定会娶她为妻。即便说过，也不过是一个男人随口说来哄骗女人的手段。现下冯俊倒是显出一片赤诚，但若了信了他的这句话而苦等五年，才是真的愚蠢。
尤佳美顶着一脸油汗的妆容回到家，就看到林晓梅坐在房间中央，平静地流着泪。
“呵！男人！都TM一样贱！”尤佳美冷哼一声，心中已然明白冯俊的态度。
林晓梅还是复述了一遍中，声调宛若叙述着别人的故事。
尤佳美冷笑一声，学着电视剧中的绿林好汉，大声喝道：“那盒巧克力呢？姐姐今天豁出去了，咱们吃个痛快!”
“哎，晓梅，怎么盒子后面有张银行卡？
林晓梅回来后，直接把袋子扔进了冰箱，没有打开看。听到尤佳美的话，依旧是一副木头人的样子，没有动。
“晓梅，对不起！卡里有十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再见。冯俊。”还有一张便笺和银行卡一起粘在盒子底。尤佳美读了出来。
“所以，他说什么等五年，都是假的！”林晓梅冷哼一声，“其实在来之前，他早已计划好一套说辞。见我并不受用，只好撇下这盒东西，不愿再多纠缠。他并不会有这么多钱，想来这应该是他母亲的主意。若能生下这孩子，这便是头几年的赡养费。若是落胎，这便是补偿。”
尤佳美抱住林晓梅的肩膀，叹口气，道：“你怎么这么傻呀？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样板摆在这里，你还要痴痴地等？他五年后会回来娶你吗？”
“至少，他没有骗你在这里傻等，至少，他留了笔生活费，至少，他比他有良心……”尤佳美复又冷声说道。又将巧克力放回冰箱，看来今晚谁也没有心思吃这甜点了。
两姐妹各怀心事，躺在地板上都不说话。
“你怎么想？”尤佳美睁开眼，瞪着天花板问道。
“如果是儿子，岂不是成了帮他们冯家传宗接代的佣人？如果是女儿，他们也许会出一笔钱，但也不过是……”林晓梅没有翻身，闭着眼轻轻地回答。
“你能想通就好。”尤佳美轻轻地吐出一口气，道：“若是你想生下来，别说二梅了，我都不会同意的。”
“唔。”林晓梅半晌才轻轻地回应了一声。
“想不好怎么跟二梅交待？”
林晓梅依旧沉默。
“放心，手术很简单，一个小时就可以回家了。”尤佳美翻个身，长长地舒一口气。
“你？”
听到林晓梅终于有反应了，尤佳美轻笑起来，回答道：“不是我，不过是旧同学的老公在妇产科，同学聚会时听过几个妇产科的笑话。”
“唔。”
“明天一早，我就去跟旧同学讲一下。这种事还是趁早。不过我不能陪你去了。”尤佳美闭上眼，准备睡觉。
“唔。”
“或者你问下冯俊。毕竟这不是扔下一笔钱就可以了事的。”尤佳美多嘴提议道。
“唔。”林晓梅深深吸一口气，也翻身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