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转瞬即逝。将要出发的那一天早上,慕容北没有出门相送,只有方夫人为巫槐整理好了衣裳行装。
方夫人又检查了一遍包裹里的吃得用得,叹了口气再次问道:“阿槐,伯母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真的真的无论如何一定要去天道宗吗?”
巫槐坚定地点了点头道:“伯母,我已经决定好了!无论如何也要去!”
方夫人又是叹了口气,缓缓道:“阿槐,伯母这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好送给你的。唯有从那荀老贼的尸首上寻来的捆仙索和数本仙家典籍,我已为你收入包裹之中。”
她抬手止住了刚要说话的巫槐继续道:“你先别急着拒绝。仙家典籍也是书,我早已命人誊抄了一份,只是把原本给了你而已。至于那捆仙索,好用是好用,却至少也要有一点儿仙家法力才用得了。家翁已死,慕容家再也没有还能动用此宝的人了,我们拿着也是无用。不如由你拿去,也许还能多少派上些用场。
阿槐,你一定要多保重,如果能……你如果能出来,一定要回来看看,只有让我们知道你是安全的,我们才能放下心来。这样的心情你应该能理解,对吧?”
巫槐默默点了点头。
“哎!小北不是故意不来送你的,那孩子也是太伤心了,他……哎……”方夫人说着说着,又是连连叹气起来。
巫槐从方夫人的手中接过包袱,走到马车前又转身往回看去,忽然撩起长衫地下摆,“扑通”一声跪地道:“方伯母,这些日子,多赖您的照顾,在巫槐心中,您已经是我的亲人长辈啦!
巫槐不孝,此去不知还能否回来看望您,请您万万保重身体,也好好安慰安慰小北,叫他不要太伤心。我一定会努力活着出来,一出来就定会回来看你们的。巫槐叩首,多谢伯母成全此行。”巫槐说完,“砰砰砰”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方夫人赶忙把他拉起,一把搂在怀里,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马车开动时,慕容北终于还是从山庄大门口跑了出来。他的两只眼睛一看就哭过,肿的像两个大桃子似的。
他一边追着马车一边大叫着:“等一等!等一等!”
车夫将马车停下,巫槐探出身子看去,慕容北已飞速跑到了车前。他跑过来后,一把将几本书和一条腰带一样的东西塞进了巫槐的怀里瓮声瓮气道:“你不是喜欢剑术吗?这是我们龙泉山庄几本比较厉害一些的剑术秘籍拓本,跟仙人的仙家剑法自然是不能相比。但你既然喜欢,就拿去看看,也许能有一丝半点儿用处也说不定。
还有这柄龙舌软剑,可围在腰上。虽比不得仙家宝贝,但胜在隐蔽,又极薄极锋利,出其不意之下也许能有奇效。这是我爷爷生前为我寻来的十岁生日礼物。
现在,我把它交给你,你可不能带着龙舌宝剑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死了知道吗?!吴师傅既然说你比我更有练剑的天赋,那么你至少要用它给我混出个明堂来!记住你跟我说过的话!一定要活着回来!”
巫槐捧着书和龙舌宝剑,坚定地看着眼中再次泛出泪花的慕容北点头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一定会的!”
马车再次缓缓开动,龙泉山庄门前的人们在巫槐的眼中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终至消失不见。
……
马车又到锦州城附近绕了一圈,接了五个孩子,就一路向西疾驰而去。
马车内的空间很大,三个人坐一边的话根本不显拥挤。可是,马车之中,却是巫槐和另三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坐在一边,对面只坐了两个稍大些的孩子。
那个年龄看起来和巫槐差不多大的小少年昂着头一脸冷傲,眼睛一直似闭非闭,完全懒得搭理对面的任何人。
刚刚,巫槐这边一个看上去很机灵,名叫李明的七八岁小孩曾试图跟对面那个少年搭讪,结果对方压根不搭理他。碰了一鼻子灰的李明羞红了小脸,再不说话起来。
此行乃是前往天下第一大仙宗,龙泉山庄明说了,此行一去难以返回。其他孩子刚刚离开家,都有些或多或少的离愁别绪担忧惶恐,除了一开始自我介绍了下,也没有什么太多的心思与旁人攀谈什么。
冷傲少年旁坐了一个九岁左右的小胖子,整个马车这一路上几乎只有这个小胖子滔滔不绝地拍着冷傲少年马屁的声音。
“林少!我爹都跟我说了,您可是早就被确定为有上等仙脉在身的修仙好苗子!这次去天道宗,您定能得入仙人法眼。上次来城里挑徒儿的北斗宗不过是个小仙宗,那些低阶仙人都是瞎了狗眼才有眼不识金镶玉,没挑您入宗的。以后等您成了高阶仙人,定会叫他们悔青了肠子!到时候,林少您可别忘了拉我一把呀!就算我修不成仙,至少念在咱小时候的交情上,您也给我一个天道宗外执事的差事当当如何。您指缝里露点儿,就够我吃上一辈子的了。我小时候第一眼见到您时,就觉得您肯定不是池中之物,他日必定一步登天。您看,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小胖子滔滔不绝,那被他称作林少的小少年其实也没太搭理他,只是似听非听,偶尔才“嗯”上一声,一副高人做派。
小胖子十分努力地拍着马屁,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冷淡反应感到半丝挫折,足足说了将近一个时辰都没停下来喝口水。
巫槐压根就没怎么想搭理过对面两位,他现在全副身心都放在刚到手的几本剑谱上。虽然凡人武功再强也无法与仙家法术抗衡,不过他喜欢看书喜欢剑术,自然看得专心致志的。时不时还以指代剑,比划比划。
小胖子许是终于说得累了渴了,缓了口气喝了口水。他伸头瞥了一眼对面巫槐捧在怀里的剑谱,随后不屑地撇了撇嘴道:“我当是什么仙家典籍呢!你居然到现在还在看什么武功秘籍?武功秘籍有个屁好看的!武功修炼到了顶天儿的功夫也不过能和真人打打,那是远远比不上仙法的!咱们此去,是去天下第一大仙宗天道宗的,你不赶紧临时抱佛脚看点仙家典籍,却再这里看什么剑谱,岂不是脑子有问题?说起来你是谁家的啊?我怎么不知道锦州城一带还有你这么一号姓巫的人家?”
林少可能是高人装得也有点腻歪了,这时却睁眼看着巫槐主动开了口道:“这位姓巫的小兄弟我却是听说过,他不过是龙泉山庄慕容家慕容北的一个伴读。也不怪他现在还在看什么武功秘籍,也许他根本找不来什么仙家典籍可以看呢?看看武功秘籍总比什么都不看来得强,毕竟诸法相通嘛!”
小胖子一见林少开了金口,赶紧继续又操起了他的拍马屁大业道:“林少,您说得可太是啦!诸法相通,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巫槐好半天没说话,他正看得入迷。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对面似乎有人刚刚跟他说过话,遂抬起头来瞥了对面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刚刚跟我说了些什么?”
小胖子:“……”
林少:“……”
巫槐见没人回答,重又低下头来看书,一边翻着书一边随意道:“对了,你们有些吵闹,麻烦以后说话小点声儿。还有,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哪个叫了我一声小兄弟。这称呼不对,你们都应该叫我哥哥,因为我肯定比你们都大!”
小胖子的胖脸不禁抽了抽。
林少那一脸的高人风范也寸寸龟裂,再也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