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话连篇,杀戮成性,谦谦如君子,绰约如处子,一生太短,世界太无聊,我们太美。
——“强盗情人”米兰达·邦辰,青枣城伯爵夫人,死于情人之手。
桑妮不喜欢蛋糕。
奶油太过油腻,面包容易吃饱。
桑妮喜欢三分熟的肉眼牛排、煎鲽鱼和填满葡萄的烤鸡。
詹妮喜欢蛋糕。
贵族妇女喜欢蛋糕。
而玛菲老大很多时候就像是个贵族妇女。
但桑妮喜欢她。
所以桑妮要送她礼物。
她会喜欢的礼物。
所以她在排队预订蛋糕。
人们都说这家面包店的蛋糕相当好吃。
桑妮希望的确如此。
“我要一个你们这里能做出来的最好的蛋糕。”轮到她时桑妮对老板说道,她只比柜台高一点,不得不踮起脚说话。
蛋糕店老板是个大个女人,没有喀秋莎老师那么高,却比她胖一倍。
她呵呵笑道:“小鬼,你知道我的蛋糕有多贵吗?还要最好的?她说她要最好的!”
在桑妮身后排队的许多人也回应老板的话嘲笑桑妮。
“滚吧!女孩,我可没有一上午时间耗在这里!”有人叫道。
桑妮不为所动。蕾妮也许会乱发脾气,恶作剧报复,拔刀砍人,但桑妮......桑妮更温和,更不希望引人注目。
“快点!你老妈还在等我。”一个男人说道,几个人附和地大笑。
他刚才提到我母亲?
亚历山大教过她控制怒气的的方法。
三个问题。
你面对的是一个坏人吗?
他刚才出言侮辱我已经去世的母亲,而且长得很丑,当然是一个坏人。
你在乎的人受到了伤害吗?
他刚才出言侮辱我已经去世的母亲,怎么说也是我的血亲,当然算伤害了我在乎的人。
你能把他交给你最可爱的兄弟——亚历山大来解决吗?
当然他(和谐)妈的不行,你远在万里之外,而且一点也不可爱。
她回头冲那人笑了笑。“我非常非常抱歉,先生们,女士们。”
玛菲老大教导她,笑里藏的刀往往才是捅人的第一刀。
她把一枚银币放在柜台上面。
“最好的蛋糕”她重复。
“噢,噢,当然。”老板拿起它仔细辨别真伪。“这太多了!”
桑妮身后的那些人不再聒噪了。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我喜欢奶油和面包少一点的蛋糕。”
“什么?”女老板显得有点难以置信,搞什么?刚才不是她问我喜欢什么样的蛋糕吗?
“多点牛肉会很不错。”桑妮说完这句话就掉头离开了。
她突然想到蕾妮才不会要找零,贫穷潦倒的桑妮会。
“如果你今晚之前能做好,就不用找了。”她补充道。
化名桑妮的蕾妮斯梅·穆恩公主离开这条繁华的街道,走进一条幽深曲折的小巷。
蛋糕店的一些人从刚才开始就跟踪她。
里面没有出言侮辱到她母亲的人。
真可惜。
他们一定认为她身上有更多的银币。
真可惜。
他们错了。
桑妮只剩下一些铜板。
玛菲老大乐意给杀死马克西米的人巨额报酬,但刚刚离开富贵生活的桑妮还不知道金钱的美丽和魔力,世上很多人会为这笔钱出卖自己的身体,甚至出售父母兄弟姐妹儿女,即便为之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但桑妮只拿走了十枚银币。
五枚银币她分给了年轻的妓(和谐)女小苔丝。尽管楚楚可怜的她让桑妮想起自己讨厌的姐姐,但苔丝有种不为生活改变的纯真与善意,她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样的人,并乐在其中。如果有一天姐姐詹妮能够洗心革面去做妓(和谐)女的话,即使不做像苔丝这样的,桑妮也会很乐于得见的。
起码这样很真实。
玛菲老大说过,与其矫揉造作装饰自己短暂的人生,不如点燃一支薄荷烟照亮真实的灵魂!
三枚银币她打了水漂儿。
真的打了水漂儿。
高文港以北数里的斯巴达克火山下,薛尔亚原住民的古遗迹之中,有一座喷涌滚烫温泉水的古老喷泉池。
当地居民和外地游客到那里投币许愿,据说很灵验。
只是很少人阔绰或者说没心没肺到扔银币许愿的。
桑妮去了那里,杀了随手携带的几只小鸡,去除内脏,用温泉水烫了拔毛,煮熟之后拌着自制的葡萄酱吃掉。
用了大半天时间,她徘徊遗迹之中。原住民的血液至今流淌在穆恩家族的血液之中,她能感受到这里有力量,甚至废墟在对她喃喃低语,但她听不懂。
他们知道我是谁。
不只是蕾妮和桑妮。
他们知道我的命运。
而我想要他们的力量。
直至落日西斜,泪星闪烁,夕阳映红少女的脸颊。桑妮才又回到许愿池旁,打了三个水漂儿,为父亲、西弗勒斯和亚历山大祈福,希望他们平安,顺遂。
为亚历山大扔的那枚银币跳得最远。
一枚银币她用来吃喝玩乐。她吃了很多肉,喝了很多酒,下了很多注,最后她还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家隐蔽的斗狗场。为她出战的小狗统统阵亡,开玩笑!对手只不过大两三倍而已,多了几颗大牙,一副留着口水的傻样子,你们这帮小子为什么不拼死战斗!你们死是死了,但你们死之前使出全力了吗!
如果伊美尔达的话可信的话,当她那天发现桑妮时,醉醺醺的她已经亲自下场,打算跟一头腊罗斗牛犬分个高下。当然桑妮自己酒醒之后什么也记不得了。
玛菲老大同样会免费为桑妮提供这些娱乐活动——她接收了许多原属于马克西米老大的场子——但桑妮更愿意到其他人的场子享受花费自己劳动所得的乐趣。
她终于体会到诗歌里所说的,勤劳的农民辛苦了一天,回到家中吃到妻子准备的热饭,是种什么样的感受。
教过她诗歌的老师如果不是被她亲手勒死的那位,也会激动地吐血吧。
蕾妮斯梅·穆恩无可救药地在为非作歹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所以短短几天,桑妮就只剩下一枚银币和一些铜板了。
好吧,现在只剩下一些铜板了。
或许她该节省一点,她金色的染发剂可是舶来品,一点儿也不便宜。没钱买新的该怎么办?红发橙瞳实在是太明显了。
“嗨,女孩!”
在两个小路的交叉口,这伙人已经绕路四面包围住了桑妮。
一个人手里拿着一个木棍。
但没有人拿着麻袋。
蕾妮还以为把她一棒子打晕,搜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用麻袋扛走,才是一劳永逸、一本万利的方法。
真遗憾。
猜错了。
看来这伙人只是一帮没胆子的小混混儿。
蕾妮身上藏着两把匕首,一把小刀,一片刀片。
“离她远点。”
一个慵懒的声音说道。
伊美尔达来了。
她标志性的银柄短刀并未出鞘,系在腰后。
但女人自己就是玛菲老大的招牌了。
这些人跟了很久,去的更快。
“谢谢,伊美尔达。但我不需要你保护。”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尽量温和地说道。蕾妮希望桑妮是个更有礼貌更讨人喜欢的女孩。
是个更普通更不引人注目的女孩。
她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最新设定有多不切实际。
伊美尔达一耸肩:“别自作多情,我只是路过。”
桑妮盯着她的眼睛。
“你认为拉尔夫爵士会来找我?”
自从骑士从伊美尔达刀下侥幸逃走之后,就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明明看上去傻傻的,直觉却敏锐地要命。”伊美尔达笑道。“现在我有点明白玛菲为什么高看你了。”
“他会先来找我。”这不是问句。
“可能。他会一个个找上我们所有人,先从你开始。”她若有所思,然后嘲笑道:“誓言!男人都是奇怪的生物,拉尔夫或许没有看上去那么没有荣誉心。一介雇佣骑士为他的雇主报仇雪恨,传出去是多么冠冕堂皇啊!”
“也可能只是因为我们断了他的财路。”
“越来越敏锐了。”伊美尔达啧啧赞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