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和上空的乌云没有合拢,它们以田和面前的方向为起点,直直的被刨开了一个云缝。而云缝下的临淄城就是那深大一丈的恐怖剑痕。
他站在被垦犁得面目全非的广场中央先是孩子似的傻笑,然后冷笑,最后猖狂大笑:
“哈哈哈,谁说没有天堂?这鬼世界就是道士的天堂!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没有桎梏,可以肆无忌惮的体悟大道,可以随心所欲的行走人世。原来这才是道家乱世出盛世隐的真相!”
田和现在很兴奋,他这样的悟道机会是可遇不可求的,这在佛家口中也被称为顿悟。原本以他现在的实力,是绝不可能劈出这煌煌一剑的,但悟道之时却大有不同——悟道者在悟道时的心神意志是与他所悟之道紧密结合的,谓之道即我我即道之境,可以说此时的悟道者的境况十分微妙。
正所谓放下便是得道,失我便是入魔。
得道者存,入魔者消。
死道代表了毁灭,湮消,杀戮。其破坏杀伤之强在诸道之中无出其右者,而田和手中的悲鸣剑又来头极大,于是机缘巧合一剑,几乎将临淄城劈成了两半。
田和此刻还不知道,他无心的“壮举”的影响到底有多大。远在临淄城正中的万米高空上,一大群人正为这惊天一剑而大呼小叫。
原来此刻临淄高空并不空旷,一大群修士正带着自己的徒弟子侄观看着临淄这场突然而至的变故。他们或凭虚御风立于天上,或施展法宝借助飞禽停留空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人数不下百人,全都是稷下学宫修士!
负责给田白收尸的邹奕父子此刻也在这群人中,乘坐在邹奕那标志性的两盘相叠的巨大应爻双盘上。
邹衍正惊魂未定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心惊胆战的吐槽:“玛德还好我家老头儿闪得快,否则这突然暴起的破剑芒还不得把我俩父子全灭在这儿!”
原来田和刚才高举起悲鸣剑的位置刚好正对着万米高空上邹奕父子的位置,而邹奕可是阴阳家魁首,趋吉避凶的本事当世无双。连忙用尽全力将应爻双盘驶离了死亡三丈,否则他估计就得成为大周开国以来死得最窝囊的修士,还得捎带上他的宝贝儿子……
“哼哼,让你这小贼刻薄嘴贱,遭报应了吧?”邹奕父子旁边是一根悬浮在高空中足有五丈长的木簪,木簪上立着一名紫衣老妪和一紫衣少女,少女长得极为娇俏,此刻见邹衍的窘态后忍不住幸灾乐祸道。
“哼,我死了你岂不是要守寡?真是最毒妇人心。”邹衍瞄了紫衣少女一眼,随即反击。
“呸呸呸!你才守寡呢,你全家都守寡!”紫衣少女顿时羞愤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回击,但随即反应过来这话有歧义,“不对,本姑娘跟你一铢的关系都没有,你个臭不要脸的小贼净占本姑娘便宜!”
“兮儿不得胡闹,”少女旁边的老妪制止了少女的话语,转而对在场众多修士道,“诸位道友对此有何看法?此一击非同小可,怕是我等在场诸人中也只有环渊宫主的全力一击能与之媲美了吧?”
原本震惊看着高空下临淄城发愣的众修士,闻言一齐看向了最东边凭虚御风站立在天上的老者。
老者身穿一身灰色麻衣,别着一个枯木发簪,穿着一双破旧草鞋。他一头雪白的头发显得极为干净且根根都饱含光泽,脸上皮肤光泽红润无一丝皱纹,真真是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之相。
老者名为环渊,现任稷下学宫宫主,北稷下学宫出身。
他出生在楚国,是一名道家之人,师承老子一脉。现今已一百三十三岁高龄。
“老夫或许可以做出同样的破坏效果,但诸位难道没感觉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恐怖道蕴?如此道蕴怕是只有传说中的仙士才能拥有吧?”环渊摇了摇头,回应了众人的疑问,但并未解除众人的疑惑。
“邹夫子不说几句?你阴阳家可是最善卜易占相的吧?”一名骑在一头巨大极乐鸟上中年壮汉开口了,“哦,对了,你还亲自给这小辈下过所谓的应兆卜言,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底细。”
邹奕人老成精,摇头晃脑的打马虎眼,“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邹奕如此不合作的态度顿时迎来了稷下众人的一致声讨,不过邹奕显然打定了主意不透露半点消息,任你说破嘴皮,我就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邹衍看着这群修士小孩儿似的表现,扑哧一声笑了,他当然知道自己老爹打的什么主意——大周衰末乱世,百家乘势而起,求的就是了结这个乱世。但百家又各有道理各有主张,其达到修士境界的领头人更限于“修士不干国政”的铁律而不敢直接插手。于是一个完美的学家代言人就非常可贵了。
田和无疑就是鸡贼的邹奕在田和还在娘肚子里就预订好的阴阳家代言人,虽然当时的田和并不是现在这个田和。
现在看来邹奕果然眼光独到,思虑深远。
“咳咳,老夫仔细思考了一下,我稷下学宫从太公创宫到如今,吸纳人才之法颇为僵化。老夫决定下月举行一次稷下学宫宫试,吸纳天下俊杰入我稷下百家。”要说姜还是老的辣,邹奕虽然也很老,但显然老不过快要接近归虚之年(150岁大限)的环渊。这老家伙一眼就把邹奕的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准备靠着这突然增加的宫试将田和这他都看不透的好苗子圈到道家的门槛里。
其实环渊不知道,田和这货根本不用圈,他本来就是在道家的圈子里——虽然是两个宇宙的道家,但道家之间总有相通之处。
环渊此话一出,在场众修士有些回过味来。毕竟在场修士都是能突破武士天堑的人,谁又能比谁傻多少呢?
“嗯,宫主言之有理。我观田和此子颇对我兵家脾胃,加之又算老夫曾孙一辈,便算入了我兵家吧,请环渊宫主给老夫这个薄面,为我这不成器的曾孙开了这个口子。”一名玄衣温服,头发花白,脚踩五丈长青铜长戈的老者开口了。
此人名为田莫戌,即墨城军领田陷祖父,田利的曾师公,当然也是田利与田和两人的曾祖父,是和田氏二代目田乞一辈的人物。
忒不要脸!
在场众修士对田莫戌的话嗤之以鼻。原来田和纨绔之名响彻临淄城的时候,这老货打死也记不起有这么个曾孙,现在一看田和这牛比轰轰的一剑下去,得,该想起来的都想起来了。
这群年纪不小,在外人眼里神秘莫测又高傲强横的修士们开始了如同菜市场讨价还价般的扯皮揭短。
一个年纪小小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坐在一个巨大的黑色葫芦上看着这热闹的场面,满是不解,他旁边坐着的是他十五岁的姐姐,而他们的老祖宗正在前面和其余老家伙们争得面红耳赤。
“姊姊,下面死了好多人,他们好惨,我们老祖宗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下去救救他们呢?”小男孩问得天真,看得出来,孩子是个好孩子。
小姑娘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原本想说修士不干国政,但后来想想这小家伙估计不懂,于是换了个通俗说法。
小姑娘用自己秀气的手指指了指天上漆黑一片,无星无月的夜空,道:“告儿,看见这天没?只要我们老祖宗敢下去插手下面的事,天上就能立马降下无数道雷来将我们老祖宗劈得点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