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落幕
显而易见,那祭坛上的刀便是乌绛刀了,只不过没想到这刀如此邪门,让人心生畏惧。那么,想必天蚕血甲就在棺材内吧。
我和裴三少戴上摸金手套,我持黑折子,他拿探阴爪,一步一步逼近棺材。至于宁馨,我们已经在进入墓室之时确定了互利互赢的关系,她也明确了不会有和裴三少争夺奇兵的念头,想来也正常,原本宁馨只是探路者不求奇兵,倒也不恤她背后下黑手。屏息凝神,我一使劲,用黑折子撬开棺材,戒备了一会儿,见棺内没什么异动,便给裴三少做了个手势,一起探头一看。只见棺内没有尸体,除了一干陪葬明器外,另有一件血红色的内甲,天蚕丝质地,明晃晃的发亮,又兼薄如蝉翼韧如蒲苇,端的是个奇物,便是天蚕血甲了。.
既然连尸体都没有,探阴爪自然也没有什么用。裴三少将它放进背包,从棺内取出一段锦帛,这锦帛虽为乳白色极其素雅,但绝佳的绣工、绚烂的云纹和上好的质地,无一不展现出此物价值不菲。上面的墨迹是分为两半,一半是蝌蚪一般的符文,应当是蒙文了,另一半就是汉字,是篆籀,这这种字体流行于元代。此文入笔处笔,皆见笔锋,有别于秦汉以来小篆书的“尚婉而通”。但其修长的体势,圆润的笔致,还未离小篆的影响。
上书:
“臣伏自省,才非干国,位极人臣,然上不能佐君王,下不能安黎元,是以臣才浅德寡也。幸得天佑大元,臣得异宝,故得以守边疆腹地,治荒蛮之所。今臣将死,生前得异宝幸,征战四十余年,大小百余战,未尝一败。臣死后,谨以身祀宝,愿天佑我大元万万代国昌民盛。臣不胜受恩感激,谨遗表以闻。”
“裴三少,这上面写的什么?”我是如看天书,虽然对鉴定明器有一两招,但对于文言文,我掌握的并不好。
裴三少放下了锦帛,道:“大致意思是这吉雅赛音把自己炼到乌绛刀和天蚕血甲里了。”
我心里头打了个寒战,这古人也是够狠的,别说留全尸了,连个骨头渣子都没留。.
裴三少探手取过天蚕血甲,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一阵红色血雾升腾而起。
不好!我心中暗叫,业内有句行话:“灰鸦嬉,腐尸立;血雾起,神亦避。”灰鸦喜食腐尸,别称腐尸乌鸦,更添了一份邪祟,若在墓中遇见这种灰鸦,碰到粽子的可能性就是百分百了,对于我等来说,这只是极为晦气之物,也算不上太致命。而血雾就不同了,遇见之后,就是神仙也要退避三舍。但这血雾来的太快,我们三人已是避之不及。
血雾笼罩下,昏暗的场景出现在我眼前,就像置身于梦境一般,灰蒙蒙阴沉沉的。很多人,摩肩接踵的,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站在一座高台上,着一袭翩然道袍愈发的身姿欣长仪态不凡,在一干衣衫朴素的苦力之间显得鹤立鸡群。这道衣以氅拈绒,然后编织而成,称鹤氅,无袖披用,展如鸟翼,取神仙飞升之意,观其样式,正是秦时服饰。这道人眼窝深邃,眸光幽深,鼻梁挺拔,山根高耸,五官硬朗,面堂微黑,长相极为威严。那些劳力穿着袍服围在一座大熔炉旁劳作着,火烧的正旺,熔炉里煅炼着一把刀,刀已成型,正是乌绛刀。更有一干少女,哭的梨花带雨,大的也不过十七八岁,小的更是只有十岁出头,一个一个都被杀了,血液和玉损的胴体祭献给了乌绛刀,灌溉了桑树,赤红的桑叶沃养了天蚕,莹白的蚕儿化为嫣红,吐出血一般的丝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乌绛出鞘,血甲问世。不知为何,那秦朝的道人并没有带走两件宝物,许是静待有缘人吧。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放牛的少年郎闯入了尘封多年密室,只知道他穿着蒙古人的服饰,带走了乌绛刀,穿上了天蚕血甲。又不知过了多久,一位老者进了密室,穿着元朝将领的铠甲,依稀带着少年郎的影子,他投身熔炉,将全身血肉融入乌绛宝刀。又是许多苦力碌碌劳作,修筑了血池,将熔炉改建成祭坛,种了九棵槐树,在密室放入棺材……
景象至此为止,墓室还是以前的墓室,似乎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我的一场绮梦,但我知道那不是梦。据说雷电可能像录像机一般记录下某些古时的场景,刚才的一幕幕,不知是怎样被记录了下来,但可以肯定,那是真实发生的。
“自从咱们进了这古墓,就疑点重重,刚才所见的景象,解决了一些疑问,但还有一些我仍然想不通。”裴三少开口,“最为重要的两点,首先为什么已经过去了几百年,血池没有干枯。最后,既然天蚕血甲已经织造成功,为什么还要灌溉这棵桑树。”
确实如此,血池是人为铸造的,血液本就粘稠,没道理历经千年也不干涸;墓室里通空气,有地下水,还有夜明珠充当太阳进行光合作用,若是只要这桑树存活,完全不需用血水灌溉。
也许是上天要解决我们的疑惑,话音方落,只听得如那黄龙捣海一般,血池发出剧烈的声响,但见血水四溅,血池里平白冒出两具尸体。那两具尸体兀的站立起来,如壁虎一般顺着墙壁爬上血池上方。我们注视着,那血池上方有一道凹槽,堪堪可容纳两人。两具尸体紧紧贴在一起挤入凹槽,发出呻吟般的悲鸣。凹槽渐渐合拢,那两具尸体被碾压着,血水连珠串般滴入血池,良久之后,凹槽分开,我们这才看见,凹槽边缘已经锈满暗黑色的痕迹,厚厚的一层,看起来黏黏的。那两具尸体惨白惨白,十分膨胀,一眼便能看出是沉红湖内丧命的。原来这血池与沉红湖想通,会将湖内尸体吸引上来,压为血水。血池不枯的缘故想来就是如此。
我们有些发愣,这样奇异的场景就连我这样的老手也闻所未闻,更何况裴三少与宁馨两位新人。
裴三少似乎想到了什么,几个箭步奔到桑树前。我们急忙跟上去,看到了毛骨悚然的一幕。鲜红桑叶上布满了同样鲜红的蚕蛹,上面已经绽开一道道裂纹,里面的东西已经要破壳而出。
“血灵蛊!”我感觉嗓音发颤。这血灵蛊毒性极为霸道,虽不至于立时毙命,但中蛊之人却要被折磨足足七七四十九天,血液尽竭方可解脱,更无解药可寻。更兼它繁殖能力超群,只要有一对,不出一秒就能繁殖十数只,而幼虫也只需几秒便能为成虫,成虫继续繁殖,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好在它生命力较弱,寿命也不过几秒,方未酿成大害。但依然因其过于霸道,犯了重忌,早已被灭绝,想不到竟在这里见到了它。最为重要的是,这些蚕蛊马上就要出世,一旦到那时,我们三个都只有死路一条。
宁馨急忙跑到墓门前,一番检查,脸色大变:“没有机关,我们出不去了。”
这一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强作镇定的心有些乱,找不出一丝逃生的头绪。“咱们不要慌。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一定能找到出路。”虽说我自己心里已是慌乱了,但作为前辈,安慰新手还是必须的,只得佯装镇定,面色自若。
“哪有路啊?”宁馨毕竟是女生,年龄又小,率先沉不住气。
裴三少倒还算镇定:“海哥说的有道理,现在先不要慌。我们要想一想除了墓门,还有哪里和外界相通?”
“血池!”一个念头立马冒了出来,三人异口同声。
事不宜迟,虽然不知道血池流向究竟是单向还是双向,通往何方,但只有死马当活马医,姑且一搏了。裴三少穿上天蚕血甲,将乌绛刀别在裤腰。我们三人扔掉了背包以减轻负重。我和裴三少已经跳入血池,转头却见宁馨依然站在池边踟蹰。
“怎么了?快下来啊!”裴三少急了。
宁馨表情闪过一丝羞赧:“我不会游泳。”
“草!”裴三少第一次爆了粗口,爬上去,从背包里取出一根绳子,将宁馨绑在身上。
宁馨一阵心猿意马,少年雄厚的气息充斥在鼻端,直流入心底。
“憋气会吗?”裴三少没好气的问。
“嗯。”宁馨轻声呢喃,一股说不出的情愫蔓延。
“噗通”一声,三人没入血池。虽然有了心里准备,粘稠血腥的液体包围着全身无法睁眼,依然让宁馨有一种窒息压抑的恐惧感。两手不由自主地在水中乱抓,好在裴三少早有准备,是将她背靠背绑着的,要不然任她胡抓一通,两人都逃不过一死。见行动没有效果,宁馨也安静了些,把自己蜷成一团,紧紧地贴在裴三少身上,感受那一抹让她心安的温暖。
在宁馨的感官里,过了很久很久,终于冒出了水面。她张开嘴大口呼吸着,几滴经湖水稀释后的血水顺着红唇流进嘴里。想到血水的来源,宁馨一阵反胃,干呕了几声,呸呸吐了几口唾液。抹了一把脸,宁馨才得以重见天日。看着绿树蓝天,我们眼眶不知怎么却有点湿润。
……
“天哪,海子哥,这也太惊险了。”小磊咋咋呼呼。
赵海但笑不语,手里的炸药也已经配制成功。一行人退后几步,点燃了引线。
一声闷响,坚硬的夯土壁,破开一个大洞。
“海子,真是高啊。这炸起来威力不小,上面声响却不大,又不伤根基,还不担心塌方。你这等爆破手段,练了很多年吧?”“刀疤脸”赞道。海子忙说过奖。
一行人从洞中钻了进去。
一道耀眼的红光在墓中闪烁。
叫骂呼救声此起彼伏,墓中大乱。顷刻恢复寂寥,似乎从无人来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