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来来和表姐第二天下午到达大同境内。列车在一处垃圾四面乱飞的高地上停留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再次开动,缓慢地驶入了大同站。
走出又破旧又小的火车站,是下午两点钟,天色有点灰暗。薛来来的目光越过四下里游动的人头,望见远处拆得狼藉的一片房屋,低沉的机器轰鸣和石板撞击的脆响声中扬起一团一团飞舞的尘埃,噗噗地散落于半空中。
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薛来来跟着表姐过了马路到对面坐公交。一旁的小广场上聚集了一堆人在听一个又瘦又小的男子狂侃神吹什么高档衬衫,薛来来侧耳听了几句,去往表姐学校的那趟公交正好开来,两人就提了行李上车。
公交车一路走走停停,在到处搞拆迁的旧市区晃悠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才上了一座大桥,快速奔驰起来。桥下是清澈淡蓝的一片湖面,湖面上的波纹相互轻柔推动着,涌向西面的岸边。薛来来看到湖岸之上整齐划一、明亮洁净的楼盘,心情立马变得轻快明亮起来。
“还有三站就到了。”表姐转过身来说了一句,薛来来轻轻嗯了一声。
公车过了大桥,再就没有拐弯,顺着马路一直往前到达终点。进去学校,到宿舍楼下,表姐拿了自个的东西上去,洗漱打扮一番直到薛来来等得不耐烦打电话来催才下楼。
表姐穿了裙子、高跟鞋,看上去小鸟依人,淑女了很多。薛来来少不得又调笑几句而被她一顿白眼,然后到一家馆子去吃削面。SX削面全国有名,薛来来恰又喜欢面食,等做面的黑脸大叔端了饭上桌,便抢先来尝。
面做得劲道,汤的味道也很不错,满满一大碗非常实惠,薛来来吃得特别过瘾。
表姐要的是一小碗,吃了许久还剩下一半多,见薛来来吃完已经在擦嘴,故意笑着将半碗面推到他面前:“没吃饱吧,我这还有呢。”薛来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做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表姐笑着伸手来打。
店里的温度很高,主要是闷热得厉害,老板拉开一架破旧的风扇哐当哐当吹着,总算好受一些。
每人又喝了一小瓶芬达橙汁后,表姐打电话给她的同学联系房子,不一会就有了回复,是学校附近的住宅小区,正好今天空出一间。住宿费挺便宜,一个晚上只需要50块。
表姐征求薛来来的意见:“房子可能会比较简陋,没问题吧?”
薛来来点头:“能住就行,我现在又不像以前,不挑什么了。”
“那就好。”
在旁边的小商店买了些洗漱用品,表姐带薛来来去看房子。往东走一阵,就望见那小区,是一幢幢粉刷成浅灰色的老旧楼房,再折向南面,经过一道破烂的铁大门,过去马路对面便到了。
路上的时候,表姐强调了许多遍,说这小区里住的大都是本校的男男女女,要他一定注意。薛来来暗想,又不是黑道团伙或者搞传销之类的,能出什么事,倒是被表姐的话引起一片蠢蠢欲动的邪念。
来开门的是一个长相老成,脸晒得很黑的男孩,让薛来来看过房间,留了一把钥匙,说了些注意事项。薛来来瞧了瞧,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很痛快地交了押金和房钱。
坐了一晚上的火车,这时候才感到极度的疲劳,等表姐和男孩都离开,薛来来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八点多,醒来一看手机,有表姐的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短信,叫他去吃饭。
起来洗了把脸,接了杯开水喝了,在房子各处走了走。
整个楼房的布局不同于别处的住宅,客厅很小,但是有四个卧室,似乎是专门为了出租而设计的。其他三个卧室都没有人,应该是去哪里玩了还没有回来。
薛来来锁了门出来,在游泳馆附近找到表姐,她和一个个胖胖的女孩坐在台阶上说话。
薛来来听她们说了好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觉得有些饿,终于忍不住问:“吃什么啊?”两个女孩大眼瞪小眼商量了好一会儿,异口同声说:“麻辣香锅吧!”
胖女孩叫刘越,身材倒不是很胖,只是大腿肥一点,两边脸颊的肉很多,显得整个人特别胖的样子。薛来来和表姐打算过两天去恒山,刘越也正好有空,而且联系上了班里的一个男生,到时候就可以四个人租一辆出租一块去,既省钱又热闹一点。
刘越性格开朗,没几句话就开始自称姐姐,或许是因为表姐的缘故,薛来来跟她蛮谈得来。每当刘越正说得起劲的时候总要来一句“你脸好肥啊”,引得她抓狂不已,薛来来就得意地哈哈大笑。
之后又见了表姐的另外一些同学,她宿舍的两个女孩,跟表姐一样又瘦又小;还有她们的班长,个头稍微高一点,长得挺成熟的一女生;以及要和薛来来他们去恒山的男生,说话声音很粗,从头到尾一直吊在单杠上晃动着双腿,也不觉得累。
薛来来坐在做仰卧起坐的器材上,听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说话,温热的空气像是一只大手抚摸于心田之上,带来一丝丝甜蜜。像极了小时候,在乡村,大人小孩坐在窄窄的巷子里的阴凉下,小孩的嬉戏打闹声中大人们扯着各种鸡毛蒜皮的闲话。
夜晚的蚊子很多,薛来来手上、脚上被叮了好几处。尽管痒得厉害,但还是感到很值得,有挺长时间没有跟好多人一起在这样的夜里说过话了,记忆中最近的一次还是在高中的时候,那次停电,和爸妈还有妹妹在卧室说话到半夜。
回到住的地方时已经很晚,另外三个卧室都开着灯,其中两间的门是关着的。一间的门开了一半,能看到一男一女,男的在泡脚,女的则对着笔记本电脑在看什么。
薛来来心中一阵异样,换了拖鞋,去洗手间冲了一下脚。路过旁边那间房子,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是一男一女,忍不住顿下脚步,侧耳细听……
返回房间,在床上躺着,半晌都睡不着。各个房间的灯光依次黯淡,整个楼层完全安静下来。
薛来来越发没有睡意,伸长了耳朵,一时间好像听到了某种特别的声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心咚咚跳着,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洞,像是滴答的钟声,缓慢地推动着时间向前走。
时针和分针终于汇合,发出嚓的一声脆响。薛来来忽然想起薛轻冉,冒出一个极突兀的想法:“假若我叫她,她会来吗?”
邪恶的想法一经浮现,再也控制不住地充斥于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