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凡希用手轻轻地敲响了医务室的木质门,“张大爷,你在吗?”
只见一个瘦老头,弯着腰将门打了开来,然后拿出口袋中的老花眼镜,一只手颤巍巍地将它佩带上了眼睛上。
“他这是怎么了?”一件李晨曦一脚抬着,一手扶着凡希的肩膀,张大爷急忙招呼两个学生进了屋,“快进来,快进来。”
李晨曦一蹦一跳地进了屋,看见眼前有一张木床,就“啪”地一下坐了下来。李晨曦环顾了一下四周,医务室并不算很大,大约也只能容下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的地方。在屋梁上横七竖八地拉着许多麻线,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涌上李晨曦的心头:该不会来到了盘丝洞了吧,这倒也好,蜘蛛精吃不了唐僧肉,今天我却要成为她们的盘中餐了。想到这里,李晨曦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李晨曦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笑出来,凡希心里想到:他不是腿受了伤嘛?怎么脑子也开始不正常了。
“来,小伙子。让你张大爷看看你哪里受伤了?”张大爷走到李晨曦的身边,伸手就要卷起他的裤角。
“大爷,不劳烦你,我自己来。”李晨曦一边说着,一边将裤脚管拉了起来。
看到脚踝处鼓起的大包,张大爷弯下腰,一只手握着李晨曦的脚心,一边沿着顺时针的方向轻轻地转动,一边问道:“这样痛不痛?”
“不痛!”李晨曦故作轻松地回道。
“好了,小伙子,我给你配点药水,记得早、中、晚一天涂三次。还有,这一个礼拜不能剧烈运动了,最好再配一根拐杖,这样可以避免你的脚踝受到二次伤害。”张大爷看了一会,立马拿出了治疗的方案。
“大爷,他没事吧?”凡希看了看那鼓得像个拳头般的大包,还是有些不放心。
“小姑娘,你放心。像他这种情况,每个月少说来我这里看的也有个七八个!跑步时扭的吧?我什么时候看见马老头也要和他说道说道,上体育课前至少做个热身活动吧?他倒还,一句‘自由活动’就屁事都不管了,害得我还要给他擦屁股!”张大爷越说越生气,不禁提高了嗓门,惹得外面悬挂在树上的八哥、鹦鹉也七嘴八舌地喊着:“马老头,混蛋!”“马老头,混蛋!”
一听外面鸟的叫声,凡希和李晨曦也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大爷,你一个人住这里吗?”看见张大爷的被褥和枕头整齐地摆放在床的一边,凡希好奇地问道。
“喏,我还有他们呢!整天吵吵嚷嚷的,都把我给烦死了。”张大爷指了指外面的鸟儿,一脸嫌弃的样子,“你们给我闭嘴,再烦我,今天就没有晚饭吃了。”
一听这话,笼子的鸟儿好像听懂了似的,马上停止了对马老头的谩骂,全都安静了下来。
“那你的老伴呢?”凡希看到老人沧桑的脸,想到了自己年迈的爷爷,不禁多了几分怜悯。
张大爷往抽屉拿药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顿了顿,然后笑着说道:“你张大爷年轻的时候自由惯了,受不了老婆的约束,所以啊,一直单身到现在。”
“啊?大爷,您一直单身吗?”凡希有些不可思议,感觉一个人能生活下来,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以前的学校领导倒是为了这事也没有少操心。好几次都要帮我介绍,我推脱不了,也便答应见了几次面。可是,不是我看不上人家,就是别人看不上自己,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算了,一个人也挺好的。”张大爷叹了一口气,便将药水塞到了李晨曦手中,“拿着,孩子。以后记得要小心一些哦。”
李晨曦从张大爷手中接过药水,点了点头:“谢谢,大爷。”
“哦,对了。大爷这里正好有一副拐杖,大爷把它送你了。”说完,张大爷从床下面拿出一副自制的木质拐杖,递给了李晨曦。
“不用了,大爷。我自己可以走!”李晨曦一看那拐杖,心头马上涌起一股别扭感,总觉得这东西是六七十岁大爷用得到的东西。
“什么不要,拿着。难道你还一个小姑娘背着你去教室啊。”张大爷说完,便转头看向了凡希。听这么一说,凡希的脸上顿时不好意思地红了,将脸侧向了一边。
李晨曦一听大爷这话,倒是觉得让凡希背着挺好的。;李晨曦抬起头,望了望凡希,只见凡希冲着他瞪了瞪眼,仿佛在告诉他:要是再不拿着拐杖,等会看我怎么把你扔在路边。
“那谢谢大爷了。”李晨曦无奈地接过张大爷手上的拐杖,脸上露出了苦笑。
“谢谢大爷,那我走了。”凡希也谢过了张大爷,随着一瘸一拐地李晨曦出了医务室的大门。
待李晨曦和凡希都走了之后,张大爷又将门轻轻地关上了。随后,轻轻地一窗帘,顿时屋里由白天变成了黑夜。张大爷用手摸着墙壁,找到了电灯开关。“啪”的一声,昏暗的灯光将屋内一个不大的地方照亮了。随着灯泡发出的“嗤嗤”声”,张大爷从床底下了摸出了一个铁盒。铁盒虽然锈迹斑斑,却也保存完整,没有因为挤压或鼠类的啃食而变形。张大爷轻轻地用手拂去铁盒上的一层薄薄的灰,然后打开了铁盒。只见铁盒中躺着一张发了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七个人排成两排,整齐地站在一家店门口,店门的牌匾上用鎏金写着“张开元药店”这五个大字。站在第一排的中间是个大姑娘,在其他六个男人之中,显得格外醒目。只见姑娘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对丹凤眼含情脉脉,一张樱桃般的小嘴配在她精致的面庞上,显得格外俏皮可爱。张大爷看着黑白色的照片,不禁用一只苍老的手在女子的脸上轻轻地摸了又摸,然后伴着哽咽声,轻轻地哼起:你向窗外望,向窗外望。滴滴的雨水,洗尽了尘世的肮脏。幽静的夜,明月的光。忧郁的心情,得到了舒畅。我调整弦音,高声来歌唱。唱尽人间的欢欣和凄凉…………
并未走远的李晨曦和凡希,正站在树下,掏出口袋中的食物喂张大爷的鸟儿,总觉得拿了张大爷的拐杖,有些不好意思。正当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却听到了从医务室里传来的悲恸的音调。两个人都站在了原地,彼此对望了一眼,却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老人那如泣如诉的歌声……而此时张大爷养的八哥和鹦鹉,好像同时得到了同样的讯息似的,在笼子里上下躁动着,此起彼伏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张曼芸”“张曼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