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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潜伏

叶青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火焰如苦海,他在里面浮沉。火海里一片混沌,只听见天边有洪钟大吕般的诵经声,金色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只能眯着眼。

天边是无边的红云,红云上头是无数的人影。人影中有赤脚的僧人袒胸微笑,有拿着瓷瓶的菩萨无语低眉,有捏着红花的佛陀似笑未笑...

众僧人两侧而立,站在正中的佛陀光芒最盛,连天上的红云都失去了颜色。叶青竭尽目力瞧去。

那佛陀不是如来,不是释迦,却是一尊怒目金刚。那金刚腋生八臂,各自结印,遮天蔽地,望向叶青。

叶青只觉得有些眼熟,想近些瞧个仔细。那金刚却一步从云上踏下,一瞬间来到他身前。金刚伸长头颅,突出的眼球离叶青的鼻尖只有一丝的距离。

叶青刚想发问,金刚却先他开口。他一开口,整片火海红云像沸腾了一般,火海翻覆,云层碎裂。整个世界都上下颠倒,佛陀、僧人、菩萨都不见踪影,只看得满眼的赤红,只听得满耳嗡嗡作响。

那声音分明是:

“吃了我!!吃了我!!吃了我——!!”

......

叶青整理好书包的时候,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了数字六。

“阿青,抓紧点,别放完假的第一天就迟到了。“厨房中的叶母又一次催促着叶青。

“哦,知道了。”叶青单肩背起书包,急匆匆地向厨房跑去。

氤氲的油烟中,叶母一手扶着腰在烙着饼。叶青赤手拿起碗里一张已经煎好的烙饼。叶母反应过来的时候,叶青已经不见踪影了。

“这孩子,也不怕烫。”叶母皱着眉摇摇头。

叶青囫囵几口就把烙饼咽了下去,他饭量不是多大,然而今天吃完一张烙饼却觉得有些饿。

也许是在长身体吧...

叶青快步赶上门前的第一班公交车,车里没几个人,他随便找了个座位就坐了下来。叶青的学校在城东,算是吴市排名前几的名校。虽然每天都需要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坐公交到学校,叶青还是选择了走读。一则父亲不常在家,怕母亲一个人寂寞,二是他孤僻的性格也实在不适合宿舍的集体生活。

此时初秋,六点多钟的吴城也只有些熹微的阳光。车载的数字电视里播放着早间新闻,屏幕上的女主播神情悲恸地在播报着新闻”

“据调查,于国庆假期内,位于本市市中心的恒华商场发生的特大级火灾有了新的进进展。本次火灾共造成六十多人死亡,数百人受伤,直接造成的经济损失约有五千多万。据悉,火灾发生的原因可能是配电室电路老化引起。商场的负责人表示,将会处理好火灾的善后工作,相关负责人将会被停职处理。他表示商场将会负责火灾中受难人员的赔偿工作...”

叶青看了一会新闻,便无趣地低下了头休息。什么劳什子商场,电线老化都能造成这么大的火灾...

国庆后的第一天上课,学生和老师们的精神也非常不错。叶青所在的高三毕业班在学校西侧的独栋楼中,这里是学校的重点观察对象,不论是巡查的教务人员和墙上的摄像头,都成倍增长。

叶青一身简单的运动服,倒也没有老师把他拦下了讨论什么学生仪容的问题。他不疾不徐地走到三楼教室,在座位上坐定,拿出英语书开始了自己的早读。

教室里有些喧闹,多数人还是老实地读着书。当然也不乏调皮份子,伸头伸脑地讲着闲话。叶青的邻座宋文就是其中的一份子。

叶青因为名列前茅的成绩,一直比较受到老师的照顾。本来叶青是坐在教室的前几排,这也是多数学校的惯例,成绩好的优等生永远享用着教室里的优等座。然而由于叶青的个人原因,他把自己的座位调到了最后一排,班主任虽然不解,却也无法拒绝一个优等生如此简单的要求。

于是优等生叶青就和劣等生宋文坐在了一起。从本质上来上,叶青和宋文在班里是一个阶级。一个成绩优秀,但是社交能力为零,被其他人当成怪人;一个整天疯疯癫癫,不务正业,虽然长了一副好面孔,但是多数人认为他是个傻~子。

两人坐在班里最后一排的角落,虽然一天说不了几句话,却成为不错的朋友。从前独来独往的叶青,也有了一起吃午饭的伙伴,虽然这个伙伴有些烦人。

这不,宋文本来啰啰嗦嗦地在和前座的人讲些什么,前座的同学实在不堪其扰,拉上卫衣的帽子不去理会他。宋文对着空气唠叨也没什么意思,站过头来又把魔爪伸向了叶青。

“叶子,叶子,你知道我国庆七天去哪了吗?”宋文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叶青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宋文便开始了没有尽头的墨迹。

“我跟你讲啊,我爸带我飞了一趟泰国。你是不知道啊,刚下飞机,我还嫌曼谷太热了。可是一到晚上,我爸带去哪儿的步行街玩的时候,卧~槽,那儿的女人,不对是人妖,那叫一个热情,穿着个三~点式就是往你身上贴...“

宋文说的唾沫横飞,叶青默读着英语单词,倒也没多听进去,只是嗯个不停。

这对宋文来说就是莫大的鼓励和回应,他继续述说着自己的泰国之旅。

“要说我爸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大年纪了,那个比基尼往他身上一贴,他就魂都没了。我妈要是泉下有知,准要从棺材里蹦出来揪他的耳朵。得了吧,我就知道没好事,这几个泰国人妖就和我爸拍了几张照片,就朝我们要三千泰铢。三千泰铢啊,叶子,你知道是多少毛爷爷吗?”

宋文两只手指做出数钱的动作,望向叶青。叶青只顾着看书,没顾得上回答他这个问题。宋文伸长手臂在叶青眼前挥了挥,叶青才反应过来。

“哦,你刚才说什么?“

“哎呀,叶青你别整天死读书啊,会把人读傻的?我问你知道不知道三千泰铢是多少钱?“

“啊--啊?“叶青一时没明白,“什么胎猪不胎猪的?你说上次考的那道生物大题吗?“

“哎,什么胎猪啊,是泰铢啊!“宋文没好气地摇头,都说读书读多了会成傻~子的。

“诶?话说,叶青,这几天,你都干嘛去了,不会又是死在图书馆看书了吧?”宋文也不纠结泰铢胎猪的问题。

“我这几天倒是没去图书馆。”叶青没抬头。

“那是去干吗了?”宋文拨~弄着手上的英语书,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去恒...”刚想脱口而出的话,叶青突然说不出口了,“我去恒...”

他突然愣在了原地,细一思索过去一周发生的事情,仿佛就是昨夜做的一个梦,什么都记不清,却又好像什么都记得。

他嘴里呢喃着,拿着手敲了敲额头,侧头对宋文说道:

“我记不得了。”说完这句话他有些丧气地叹了口气。

“切,你骗谁啊。记得住几千个单词,你更我说记不起来国庆干嘛去了,你真当我成绩差就是傻~子啊,我就是不愿意学而已.”

他在那大放阙词,叶青却迷茫地陷入沉思了起来。

对啊,我怎么会记不清去哪了呢...

“咳咳咳--”

有些尖锐的咳嗽声把叶青拉回了现实世界,只见班主任---宋文口中的吉娃娃,站在讲台上拍了拍桌子。

“额咳咳,大家先把手上的书本放下来。我先和大家说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今天呢..”

话还没说完,下面就喧哗了起来。吉娃娃出了名的阴阳怪气,没什么好脸色,今天一来就笑容满面说有什么好事。学生们都好奇地讨论起来。

“静静,静静。”吉娃娃又咳嗽了几声,“今天呢,之所以这么开心,是因为我们七班这个大家庭,迎来了一位新的家人...”

叶青捧着书本的手骤然僵住,脊背上传来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凉意。

他抬头盯着教室门口。

清晨的阳光里,一束利落的马尾在空中肆意飘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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