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斩老头，这丹炉里，到底炼的是什么？”
闲来无事，柳尘一边啃着包子，一边问道。
“绛云草，紫木花......”
说了一堆灵草灵药，眼见柳尘听得直愣神，斩老头这才心满意足。
“应该是下品一阶丹药‘活络丹’无疑，但是可惜啊。”
“可惜什么？”
早已习惯他的故弄虚玄，柳尘接口问道。
“可惜这注定是炉废丹！”
“啊，那青璇师姐，岂不是会很伤心？”
想到青璇离去时的再三嘱托，柳尘顿时担忧道。
“嘿嘿，里面许多丹材，这小丫头都未提炼完整，杂质颇多，自然只能炼出炉废丹来。”
斩老头依旧没心没肺地幸灾乐祸。
“难道就没法补救？”
柳尘仍旧不死心。
“丹材都熔炼成一炉了，哪还能补救？”
斩老头摇了摇头。
柳尘闻言，也只能心下黯然，低头不语。
啃完包子，想到这是炉废丹，那加不加灵柴，自然也就无所谓了。
翻出包中《灵窍决》，他盘膝修炼起来。
闭目凝神，心无杂念。
经过这几日的打坐冥思，那丝冥冥中的感应相比之前，已是颇为明显。
柳尘小心引导着它，在体内不停乱窜，欣喜得不亦乐乎。
再次睁眼，石室内已是昏昏沉沉，难辨时辰。
“小尘子，就你这资质，不是老夫打击你，就算是开了灵窍，估计也只会开出一两窍来。”
见到柳尘一脸兴致勃勃，斩老头忍不住出言劝说。
“你若是肯接受诛天剑传承，老夫能立刻让你开启全部灵窍！要不，你就从了老夫吧。”
从，从你妹啊！
柳尘嘴角抽搐，心下暗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资质，到底是在什么水平。”
说到这里，他又变了副讨好的语气。
“哈，若是资质太差，真的只开了一两窍，到时候再接受诛天剑传承也不迟嘛。”
“......”
对于这小子的古怪想法，斩老头很是无语。
他最后嘀咕了一句：“贱人，就是矫情！”
柳尘脸色僵了僵，却是厚着脸皮装作没听到。
“对了，斩老，我打坐多久了？”
抬眼四顾，阴暗的石室之内，却是只有炉内透出的斑驳火光，模糊照亮着丹炉周围。
斩老头哼哼唧唧，显得有些不愿开口。
“两个多时辰......我说你小子刚才打坐的时候，是不是偷偷睡着了？不然凭你那平庸的天赋，怎么能坐这么久？”
这死老头！不打击人会死了啊？
柳尘为之气结，黑着脸反驳道：“我这叫‘勤能补拙’懂不懂？”
“不懂。”
斩老头开始装糊涂。
“还自诩世外高‘魄’呢......”
柳尘反唇相讥，还待说下去，却是听到丹炉那沉重的青铜炉盖，“哐”地一声，往上震了震。
他这才想起青璇走时所说的话，粗略算来，眼下已是快要到丹成时分。
可惜，这终究是炉废丹。
浓郁的药香自炉盖缝隙间透出，柳尘闻得精神不由一振。
可随即，想到开炉时青璇那失望之极的神色，他心下又开始有些担忧。
就在这时，一缕刺鼻的味道窜进鼻尖，柳尘怔了怔，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应该是......硝烟的味道。
尽管许久未曾闻到，但它那股极为特殊的气味，还是让柳尘毫不费力地辨别出来。
可，可这明明是炉丹药啊，怎么会散发出硝烟味来？
柳尘暗自疑惑道。
“别人炼丹都是费钱，小姑奶奶您炼丹，却是要命啊!”
心头浮起马师兄那苦苦哀求的话语，柳尘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大变。
“斩老，这炉内丹材中，可含有硝石的药材？”
他急忙问道。
“唔，云间砂内的杂质，貌似就有硝石......你小子突然问这个干嘛？”
斩老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柳尘闻言，脸色立刻白了几分。
他紧张兮兮地再次问道：“那，那里面是否还含有硫磺的药材？”
“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斩老头更是疑惑，道：“绛云草便是生在地下岩浆附近，体内自是含有些许硫磺杂质。”
我曰！怎么会这么巧合！
他愣了愣，突地一把抓起断剑，死死握在了掌心。
“斩老啊！救命啊！等会儿就要爆炸了！”
柳尘带着哭腔喊道。
“臭小子，你这是抽什么疯？”
斩老头很是纳闷。
“没时间解......”
他还未说完，只见丹炉内火光一冲，然后在柳尘欲哭无泪的目光之中，蓦地腾起个耀眼的火球......
“轰！“
石门紧闭的丹炉房内，突地爆发出一道震天轰响，震得整个丹崖都隐约摇晃了几分。
“唉，不知又是哪个倒霉弟子被炸了......”
闻声出来看热闹的落英峰弟子互相对视，均是心有戚戚焉。
......
......
“呜呜呜，小尘子，都是我不好，呜呜呜......”
费力睁开眼皮，柳尘顿感胸口发闷。
他微微低头，鼻尖却是触到了柔软的发丝。
一缕幽香自暗中袭来，他怔了怔，这才明白，是青璇正伏在他的胸口痛哭。
“呜呜呜，小尘子，你死得好，好惨，都怪师姐没用，呜呜呜.....”
青璇一边哭，一边哽咽地喃喃自语。
啪嗒，啪嗒。
泪珠滴落，顺着柳尘的脸颊，缓缓流进嘴角。
有些冰凉，有些......发苦。
她，定然很伤心吧？
柳尘失神想道。
心中原本的些许怨气，也都被这份苦涩，所一一冲淡。
“青璇师姐，我，我还没死呢......”
柔软的小手死死按在胸口伤处，尽管触感不错，但这滋味......却是十分难受。
柳尘龇牙咧嘴，却是有些哭笑不得。
“你，你要是再不松手，我怕是，真，真要死了啊......”
“啊！”
青璇大惊，借着门外透来的月色，却是见到满脸黑灰的柳尘，正望向自己。
“小尘子，你，你没死？”
她止住哭泣，愣愣说道，绯红的眼角，犹自挂着晶莹泪痕。
“差点就嗝屁了......”
柳尘咧嘴一笑，落满黑灰的面庞之上，顿时露出一排白牙，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那你为什么要装死......害得人家这么伤心！”
青璇突地气恼地大声喊道，泪珠如骤雨般，不停自她白皙的脸颊上划落。
柳尘勾起的嘴角，顿时僵住。
“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话音未落，青璇已是掩面大哭着，低头奔出门外。
“她怎么，怎么又哭了......”
柳尘喃喃说道。
“唔，还不是你小子惹的。”
斩老头还不忘补上一刀。
柳尘唯有苦笑。
咦......不好！
片刻之后，想到丹炉房外便是悬空小石台，柳尘脸色一变，生怕青璇想不开，会做傻事。
他飞快爬起，三两步便跨出门去，目光一扫，方才心安。
石台之上，青璇抱膝仰头，对着天幕上的冰轮，怔怔凝望。
崖间云雾缭绕，微凉的夜风呜咽而过，那道孤独的青裳倩影，顿时轻轻缩了缩肩头。
柳尘心下暗叹，走上前去，解开粗布外衫，披在青璇肩头。
青璇愕然回首。
精致的小脸之上，道道泪痕宛然。
“师姐，夜晚风风大，当当心着凉。”
柳尘身上只余薄衫一件，被冷风一吹，顿时浑身哆嗦。
他勉强笑了笑，然后抱着膀子，硬撑着在青璇身侧坐下。
“小尘子，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凄然转头，她喃喃道：“从小我就做不好事情，修炼缓慢，剑道悟性又差，想要炼丹来让他们开心，却是，却是......”
声音渐低，她将头靠在双膝之上，暗自神伤。
望着她这般凄楚的模样，柳尘楞在原地，却是不知如何安慰。
他挠了挠头，突地想到什么，不由双目一亮，起身匆匆跑向丹炉房。
“师姐，给你看样好东西。”
再次回到石台，柳尘手边已是多了许多东西。
“小尘子，你把‘丹渣’都取来了呀？”
见到柳尘将黑乎乎的“丹渣”，细细倒在石台之上，横一道，竖一道地摆弄着，青璇茫然问道。
“嗯，大功告成。”
放下手中的赤铜粉，柳尘找来块带着火星的灵柴，往地上一引。
“嗤！”
火光一闪，原本黑乎乎的“丹渣”顿时被点燃，沿着“青璇”二字的轨迹，一路燃烧下去！
月色如水，云雾似纱。
四溅的火星，绚烂的彩焰，这场只属于两人的烟火，驱散了夜的微寒，心的苦涩。
“师姐，这小东西，叫做烟火。”
柳尘轻声说道：“‘丹渣’看似没用，却是能做成靓丽的烟火。”
怔然盯着烟火余烬的青璇，闻言不由抬头望来。
“小尘子......谢谢你。”
她眼眸明亮，脸颊微微透红。
“呵呵，没事。”
柳尘笑了笑，想起一句名言，于是继续说道：“就算是一张草纸，也总会有它的用武之地的。”
“你，你居然把人家比作草纸？！”
青璇闻言，瞪着大眼睛，小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柳尘见状，心里一咯噔，暗道说漏了嘴。
“呵呵，口误，口......“
他讪讪笑道，还未说完，脑袋却是被狠狠吃了一记爆栗。
“哼，叫你乱说！”
青璇收回皓腕，板着小脸走开了。
这小丫头，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柳尘捂着脑袋，郁闷想道。
